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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笑了起来。可不是么,等到他们把饭做好,炮击时间也到了,他们只能吃炮弹了。
前线战壕里,民兵们正在埋头猛吃。
上了战场就别想吃得有多好了,一万多人的大锅饭呢,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来就算不错了,还想有多好吃?每人两个大馒头,热气腾腾的那种,一手拿着一个,每个班一盆菜,有炒大白菜,有豆腐,有一点猪肉,每人还能分到一条小小的咸鱼,就这么多,吃吧。吃完了还可以喝汤,用碱蓬菜干煮的,味道还不错。这伙食算不上很好,但也比背包里的咸饼干强,那玩意儿硬梆梆的,得用枪托才能砸碎,只要老炊还能开伙,民兵们都不打算领教这玩意儿的滋味。
大家埋头猛吃,咬一口馒头吃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苏铁球是铜山三堡农场的民兵,今年十八岁,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他从小家里就很穷,经常揭不开锅,只能靠邻里接济,东家几块地瓜干,西家一个用米糠野菜捏成的窝窝头,硬把他拉扯大。也算是奇迹,这样饥一餐饱一顿的,居然也长成了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那力气跟牛有得拼。去年三堡镇地主被黑衣军来了个冚家铲,原本给地主做事的关先生成了黑衣军的人,在三堡组建农场,他兴冲冲的报名加入。
想想也是运气好,他家里就七八亩旱田,除了谷子什么都种不活的那种,每亩一年只能收五六十斤谷子,而加入农场后是可以分田的,当时他心里直发虚。但农场没有嫌弃,很爽快的同意他加入,然后分了四十亩田和两头黄牛给他,把他高兴哭了。后来农场要组建民兵部队,说要世道太乱,没有人扛枪保护家园不行,他觉得有道理,毫不犹豫地参加民兵部队。以前的苦日子他真的过怕了,打死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了,他得扛起枪,保护现在拥有的一切。
现在,要打仗了……
他心里淡定得很。打打杀杀对于在徐州长大的男孩子来说再寻常不过了,除非是生活在城里,只要是在乡下,哪个没有参加过几次械斗?哪次械斗不是死伤一堆人的?他就参加过好几次,规模最大的一次双方参与械斗的人足有四千余人,是为争水引发的,打得很凶,土枪土炮全上了,对面用土炮向他们发射铅球,沾着就是筋断骨折甚至整个人都给打碎,而他们砸碎铁锅把碎片装进炮膛里,怼着对方的脸发射,一炮过去死伤一大片。打仗跟这也差不多吧?淡定!
班长却不怎么淡定,边吃边强调:“你们要记住,这是打仗,跟你们以往为争水、争田引发的械斗是两码事!不要一上战场就头脑发热,要服从命令!冲锋的时候会有人在刺刀上挂着小旗子冲在最前面给我们指引方向的,大家跟着他冲,别瞎冲一气,不然的话会死人的!”
苏铁球好奇:“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有小旗子的人走?”
班长没好气地说:“冬训学到的东西都忘记了?重机枪会事先标定射界,全程为我们提供火力掩护,前提是我们别自己犯傻跑进重机枪的射界里!”
联想到重机枪射击时那恐怖的威力,一帮小兵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那玩意儿跟电锯似的,沾上一下就是腰斩,谁敢跑进重机枪的射界,那纯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在班长的反复叮嘱中,饭菜被一扫而空,大家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确认没问题之后便坐在战壕里,默默地等待着。
不时有侦察兵悄咪咪的从敌军阵地那边跑回来,直奔团部。据侦察兵侦察的结果,清军正在做饭,他们吃饭的时间与发起炮击的时间基本一致……很好,炮兵会很喜欢清军将领的安排的。清军那边没挖什么战壕,吃饭的时候人员高度集中,一发炮弹过去死伤一大片,简直不能再赞了。
连长安文龙过来了。这位原本是个小秀才,读过不少书,也参加过科举,但家里穷,没钱送礼,次次都在县试中被人刷下来。再后来,连科举都取消了,彻底没指望了,他愤然跑到盐城去参加了黑衣军,在士官学校呆了两年,去年才回到徐州老家,成了一位民兵连连长。他挨个清点人数,确定全连士兵都在之后露出满意的神色————没人开小差,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手表,对大家说:“马上就要开始炮击了,大家把耳朵堵上,免得耳膜被震伤。”
大家拿出了棉花。
他继续说:“都安生一点,别给我瞎发挥主观能动性,我让你们拿下棉花你们就拿下,我吹哨后你们才能冲出战壕,都记住了吗?”
士兵们齐声喝:“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