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行事素来谨慎,甚至被徐世勣批评为谨慎过度畏首畏尾。
两人私下谈话时,徐世勣更是曾经说过,玄成若是遇事能够果决一些,少想些有的没的,也可以自领一军征战天下而不是只能充当参佐。
自己更不明白,一个遇事能够冷静到只计算全局不考虑自身的人,怎么到了小事上就不能当机立断立刻做出处置!可惜话虽然这么说,性情又哪里是说改就改得了的?
魏征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生逢乱世胸藏锦绣,理应为天下苍生谋一条活路,而不是给那些枭雄充当走卒帮他们开疆拓土。
自己亲眼目睹过百姓在大隋治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地方官吏如何联合豪右盘剥普通百姓,把他们看作是会说话的牲畜而不是人,根本不吝惜人命,只想着在他们死以前尽可能多的榨取出膏腴以自肥。
杨家父子也是一样,他们不管想法如何冠冕堂皇,实际上也是把苍生看作牲畜财帛,所谓的爱护,也不过是和乡间土豪爱护自家的牲口一样。
为了打压北地世家消耗豪强之力,不惜把百姓的身家性命作为牺牲品陪绑。
明知道以力量对比以及地方的实际情况,肯定是普通人比世家豪门死得快,也照样我行我素毫不手软。
就算是在所谓太平时日,也能看到成村得人饿死或是逃亡,哀鸿遍地民生凋敝的情景更是随处可见,也就是在那时候,魏征便打定主意,要把杨家天下掀个底朝天!自己的才学理应要造福这个天下,而不是某个皇帝,是以自己效忠的对象就不是某个人,而是谁能让天下变好自己便忠于谁。
从追随翟让到李密,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也知道这个过程充满凶险,自己的性情不好,更是容易在这个过程中丢掉性命。
自己不怕死,但是不能这时候死。
起码要死在为天下苍生谋活路这件事上,而不是稀里糊涂被人砍掉脑袋。
你徐世勣虽然号称儒将,归根到底还是个武夫脾性敢于弄险冒险,我这条命是为苍生活,哪里能像你一般冒失?
虽然明知道李君羡现在的做法可能是故弄玄虚,可自己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喝令动手,生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再说就步离刚才露的那手本事,自己也不能不防。
若是现在翻脸,他们固然要死,自己却肯定会死在他们前面。
正是这些顾虑,让魏征没急着下命令,而是看着李君羡:“五郎远离自家将主来到此地,难道就是为了找我叙旧?
还是东拉西扯说些不着边际的言语?
我的心思为何,不劳烦你费心揣测。
咱们未必是对头,但肯定不是朋友。
念在咱们相识一场份上,你和这位小娘束手就擒,我保证不难为你们就是。”
“羊鼻公!你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李君羡面色陡然一变,喊出了这个颇有侮辱性的绰号。
魏征行走天下时曾经做过道士,民间俚语称道士为牛鼻子。
而魏征生有异相外加这个道士出身,也就得了个羊鼻子的绰号。
只不过这绰号是看不上他性情的人私下取的,当面不敢说出来,今日李君羡却直接对着他叫,这种行径和骂人也没什么差别。
他既然口出恶言,也就不再容让。
别看身处武士围困之中,反倒是表现得咄咄逼人,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魏征才是闯入此地的奸细。
“夸你两句便骨头发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真以为阿爷拿你这书生没办法?
别的不说,就方才情形,步离只要手上稍微用点力,你现在已经躺下了!还敢让我放下兵器?
是不是以为阿爷不敢杀你?
我今日是特意为了你,还有金墉城一干袍泽的前途而来,你不但不领情还讲打讲杀?
你以为阿爷怕你动武不成?
来!你尽管下令,我看看哪个敢动!”
李君羡说话间手按腰间直刀刀柄,两眼扫视四周,瞪向那些武士。
能被魏征安排在此的武士,自然是他可以信任的心腹,手段也自了得。
虽然单打独斗肯定闭不上李君羡,可是这么多人放手围攻,怎么也能把他斩杀当场。
可是说来奇怪,就见这些本应负责护卫的武士,被李君羡那么一瞪,竟然不是低头就是转脸,没一个人敢和李君羡对视,脚下更是不自觉地后退。
别说放手攻击,就连开口呵斥或是举刀劈杀的人都没有一个。
魏征此刻也明白过味道,李君羡能够大摇大摆出现在自己面前,步离更是藏身于衙署横梁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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