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母亲突然回了府,可是不愿与阿爷相见么?”阿福玉白的小脸上一冷,带着几分不快地道。“既是母亲不愿与他相见,孩儿也不见他!”
“傻儿子,他是你父亲,是齐王,怎能在众目睽睽下与娘相认?娘活不久了,不能长伴在你左右,可你总要认祖归宗啊。”
叶子仪顿了顿,眼角滑下一颗泪来,她低声道。“阿福,你父亲并非是那忘恩背信之人,你还小,总要有人庇护,哥哥舅舅们总会离你而去,到时你一个小儿,如何应对整个南韶的调度?”
“孩儿己经长大了,便是无人相护,也无妨。”阿福话一出口,叶子仪不由闭了闭眼,她轻摇了摇头,望着阿福缓缓开口。
“阿福,除去这个,你也得护着你弟弟,得帮着你父亲,他们是你的至亲,血脉相连的至亲,从前是娘顾着你阿爷,娘走后,便指望你了,你得替娘护好他们啊。”
“母亲,阿爷从未与我相见,五年来,只母亲一人辛苦操劳,并不见他传来只言片语,似如此突然上门,所求为何?母亲,每每齐国战事,你必送粮送物,这还不够么?他既是已成了齐王,难道就这样心安理得?受着你的好处,却不闻不问?”
阿福话中带着不平,他侧头看着叶子仪,似乎是在极力忍着怒气,脸色涨得一片轻粉。
“阿福,不是那样的。娘这一生,最钟情的,便是你的父亲。你父亲是人中龙凤,生得俊美无双,对娘也是真心真意,若非如此,娘如何会一再助他?”
听了叶子仪的话,阿福想了想,面色稍缓,他转了转黑眸道。“既然如此,那母亲方才与他在外相认了,不是更好?”
叶子仪苦笑了声,望向那帐顶幽幽地道。“不,娘不想认他。因为……娘不想再让他牵挂了,既然上天要收回娘的命去,那么这一眼的相见,又有何用?娘会死得不甘心的。”
“母亲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勇舅舅不是去寻那龙江族的大巫了么?只要再行那借寿之法就是了,到时旁人不借母亲寿数,孩儿愿借!孩儿愿与母亲同生同死!”
阿福握紧了叶子仪的手,含着泪倚到她身旁,把她的手贴在颊边哽咽着道。“阿福不能没有母亲,有我在一日,必不让母亲离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母亲生你养你,我容易么?我都是快三十的人了,风雨荣华都享受过,你呢?你什么都没感受过,便就想这么死了?岂不是白来人世一遭?”
“我不管,阿福要母亲,只要母亲!母亲,你莫要丢下孩儿,孩儿听话,孩儿什么都听母亲的,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练功,母亲要我怎样,阿福就怎样,母亲,你不要丢下我……”
乞求一般地在叶子仪身侧呢喃着,阿福直是哭出了声来,他哽咽哀伤的哭诉在大殿中回荡着,直是听得那石人都会落下泪来。
“傻儿子。”叶子仪想去抚一抚他的发,奈何身上满是银针,根本动弹不得,她动了动被阿福握着的手指,轻抚了抚他的小脸,哑声道。“好了,你不总说自个儿是大丈夫么?怎么还哭鼻子?”
“阿福不做丈夫了,呜呜呜……母亲不要阿福了,阿福做什么大丈夫?”
侧身倒在榻沿扭了扭,阿福直钻进了锦被中,蒙着脑袋大哭起来。
到底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平常再装得成熟稳重,遇了事还是与平常的小儿无异。
听着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叶子仪暗自叹息了声,轻轻闭上了眼睛,几滴清泪顺着眼角簌簌而落,转瞬便没入了天青色绣万寿纹的锦缎软枕上。
阿福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大殿内很静,偶尔轻风拂过,带动得纱幔飘扬,却是终究吹不到榻上便止歇了。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飘了进来,那琴声低沉,如同耳旁细语,丝丝缕缕地带着缠绵情意,透过层层纱幔,直飘进了叶子仪耳中。
听到这琴声,被子里的阿福动了动,他慢慢挪出锦被,坐在榻沿红着两眼,头发蓬乱地向着外头看了一眼,哑声道。“何人奏琴?不知母亲要静养么?”
好一会儿没听到回音,阿福侧转头一看,就见叶子仪闭着两眼,泪水直是打湿了一片枕面。
见到叶子仪不住落泪,阿福心中一阵气闷,他听了会儿那琴声,双眼盯着叶子仪,小拳头一攥,站起身来便向着大殿外头快步行去。
殿外的婢女见到阿福这模样,赶忙低下头去,低声道。“请小郎整装出殿。”
阿福带着微怒地看了眼那婢女,压了压火气道。“快些给我更衣!”
“是。”
那婢女应声退去,阿福咬着牙看向前院大门方向,喃喃地道。“好个齐王成,敢惹我母亲落泪,今日定不能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