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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敬这次手里没有拿刀,他面对那么多人,全无躲闪与畏惧,就那么坦然地朝前走来。
元载知道,如果现在下令放箭,眼前这个噩梦就会彻底消失。
可是他始终很在意文书上那两个签押。
李林甫和太子为何会联手?通缉令的押后,是否代表了东宫决定力保张小敬?凤阁的态度呢?似乎不太情愿但也妥协了。
他天生多疑,对于政治上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很敏感。
元载思前想后,忽然意识到,张小敬不能杀!
这是个坑!
文书里明确说了,要先全力追查蚍蜉。
他在这里杀了张小敬,就等于违背了上令。
万一蚍蜉做出什么大事,这就是一个背黑锅的绝好借口——“奸人得逞,一定是你的错,谁让你不尊上令?”
这不是什么虚妄的猜测,元载自忖自己如果换个位置,一定会这么干。
一想到此节,元载那宽阔的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
自己今晚太得意了,差点大意。
那么生擒呢?
元载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看张小敬的决绝气势,就知道绝不可能,要么走,要么死,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元载经过反复盘算,发现只有把张小敬放走,风险才最小。
毕竟这是上头的命令,我只是遵照执行。
张小敬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士兵们举起弓弩,手腕颤抖,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可命令却迟迟不至,这让他们的心理压力变得更大。
张小敬又走近了十步,那狰狞的独眼和沟壑纵横的脸颊都能看清楚了,可元载还是毫无动静。
旅贲军的士兵们又不能动,一动阵形就全乱了。
张小敬又走近五步,这时元载终于咬着牙发话:“撤箭,让路!”
士兵们正要扣动扳机,手指却一哆嗦。
什么?撤箭?不是听错了吧?元载又一次喝道:“让路!
让路!
快让开!”
旅贲军士兵到底训练有素,虽有不解,但还是严格执行命令。
他们齐刷刷地放下弩机,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张小敬一怔,他做好了浴血厮杀的准备,可对方居然主动让开,这是怎么了?
张小敬迷惑不解,可脚步却不停,一直走到元载身旁,方才站住。
元载紧张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住。
他往后躲了躲,万一对方暴起杀人,好歹还能有卫兵挡上一挡。
“我朋友们的账以后再算,现在,给我一匹快马。”
张小敬冷冷道。
元载有点气恼,你杀了我这么多人,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讨东西?可他接触到张小敬的视线,缩了缩脖子,完全丧失了辩解的勇气。
一匹快马很快被牵来,张小敬跨上去,垂头对元载道:“若你们还有半点明白,就尽快赶去兴庆宫前,蚍蜉全在那儿呢。”
说完他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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