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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璇一笑,替她将衣物整理妥当,“一会去观潮,我记得有处高地常人不易攀爬,观潮极佳,正好让你看个尽兴。”
钱塘一地,最出名的莫过于钱塘潮。
观潮之风汉魏已始,因钱塘江口宛如一个喇叭,外大内小,江河道急剧抬高,一旦大量潮水涌入,前潮阻而后潮涌,江面激潮相叠,翻滚澎湃,可谓海内无双的奇景,每逢八月十五前后三天即为观潮节。
观潮时在午后,必是全城尽出,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苏璇寻了一方地势绝佳的突岩,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引得不少人羡慕不已,又咋舌于岩壁之高峭,全不知两人是如何攀至。
水天远阔,风急云低,等不多时,江面现出一条匀细的白线,伴以隆隆的巨响,潮头由远及近,宛如万马奔驰,雪岭横陈,水声哗然如雷,耸起一面丈余高的浪墙,挟吞天袭地之势而来,教人瞠目屏息。
潮来极快,随着轰然水爆震响,雪潮冲上了堤岸,近处的人失声惊呼,被浇得浑身透凉,纷纷走避不迭。
江中却有一群善水的吴儿乘赤舟,持大旗迎潮而上,穿行于激浪之间,船头的健儿翻空腾转,旗尾竟不沾湿。
弄潮儿胆大如虎,花样迭出,稍有不慎就要葬身狂涛,岸上的观者瞧得心惊眼跳,无不叫好。
正当此时,江上忽然又一黑舟杀出,船头之人持黑底金旗,船上数名大汉擂鼓,声势惊人,顿时将赤舟的风头夺了过去。
然而赤舟上的健儿毫不逊退,将大旗舞得虎虎生风,连越激浪,引得岸上震天喝彩。
黑舟上一名青年见此,喝令驱舟向前,适逢大浪,黑舟近乎被浪尖掀竖而起,惊起陆上一片惊叫。
青年不惊不惧,执旗引船头直压而下,犹如分海劈浪,看得人目眩神摇。
阮静妍望而生畏,手心都沁出汗来,情不自禁依近身边人,苏璇拥住她道,“黑船似用橡木所制,较寻常船只更为坚沉,船头的青年也有几分功夫,难怪敢如此冒险。”
话音未落,赤船舵浆一转,居然借着船身轻敏乘浪而起,浪谷空悬卷来,离江面有数丈之高。
赤船宛如被雪白的浪尖托行,观潮者无不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眼看浪锋近了坚堤,随时船毁人亡,赤船却如丹青妙笔神来一折,轻巧的滑浪而下,重入江中。
阮静妍松了一口气,由衷赞道,“赤船的舵手好生厉害。”
这一番技巧着实高明,观潮的人群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虽然黑舟又几番炫弄,终是压不过赤舟,众皆叹服,以为斗潮已然分晓,却不料黑船宛如被浪势所引,渐渐近了赤船,船头的青年执黑旗蓦然横扫,赤舟上两名大汉猝不及防给抽落江中。
黑船仍未罢休,继续向对方压去,赤舟躲了两次仍未摆脱,江上骇浪翻涌,黑舟坚实阔硕,一旦相撞,赤舟必是沉舟灭顶,岸上的看客都惊骇起来。
怒潮激迭,浪卷如山,两艘船均在摇晃。
黑船船头的黑衣青年执旗而立,脸庞杀意分明,正是武卫伯之子时骄。
赤船上的号令者是楚寄,他是个端正潇洒的青年,此时衣衫俱湿,惊怒难当。
楚寄出身宣州楚氏,曾在水军历练数年,如今代叔父英宣伯来掌理钱塘事务,尽管也知其中难为,却没想到对头骄横狂悖,竟当着万众观潮者冲舟。
看似江上两舟之争,实为两方重臣的势力相斗。
钱塘是武卫伯家族之地,宛如私有,连地方吏理政都要上门求询,剑南王逆乱受诛后,武卫伯接掌了益州,控蜀中,掌西南,按说实权更盛,不料天子下诏,将钱塘划予英宣伯管治。
武卫伯因而大怒,认定对方在御前做梗,将楚氏一族恨之入骨,来接管的楚寄自然成了眼中钉,武卫伯之子时骄年少骁勇,心气正骄,这次决意拼着受责,也要让对头沉尸江底。
无边的激潮飞卷,天地为之一青,楚寄亲见一个大浪将黑船抛起,当头直迫而来,避躲已是不及,眼看万事皆休,忽然间同伴骇叫起来,举手指处,江面居然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英越如风的男子,青色的身影空灵如龙,穿潮踏浪而来。
楚寄来不及再看,他的视野骤然暗下来,凌空而下的黑船如泰山倾压,遮去了整个天空,带来一种令人恐惧的威慑,他大声呼喝同伴避后,心底已满是绝望。
然而一刹那间,楚寄似乎出现了幻觉,船头多了一个青色的身影,船身如受万钧之力,蓦然一沉,江水就要漫过舟沿,青影忽然拔纵而起,一掌印在黑舟船首,偌大的黑舟轰然斜移,足足错开了数丈,赤船骤然一轻,乘浪而起,被潮水卷荡而远。
浪涛一起一伏,两船拉开了十余丈,赤船上的人死里逃生,无不手脚发软,楚寄冷汗涔涔,无暇顾及其他,急唤船工立即向码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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