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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黄昏,天空上伸展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洒落在皇城飞角重檐上,压角的一排排蹲兽仰望天空无声倾诉。
一银顶四人大轿抬出皇门,轿夫们行了片刻一拐弯便上了长安街。
此时已是卯时过半,长街上摊贩如云,车马熙攘正是热闹。
卖油炸饼的、爆花生的各家炉边铜勺敲着锅边铛铛直响,提篮拎筐的小贩们声声吆喝,各样小地摊更是摆得一堆一堆。
官轿前虽有侍从们鸣锣开道,怎奈一路人多还是快不了。
轿中隆科多倒也不催,索性*着软袱闭目养神,脑中思绪纷转。
“落轿——”
随着一声长长吆喝,轿夫们已动作熟练地将轿稳稳地停在了佟府的轿厅里。
一年长随从早候在一旁,伸手撩开轿帘,恭恭敬敬喊了声:“老爷。”
隆科多下了轿来,即唤人去将舜安颜叫至藕香斋,话毕便径直穿过庭道直往后园走去。
正是处暑时节天仍炎热,可过庭正中的老槐树茂密枝叶倒也带来丝丝凉意。
藕香斋中书童见隆科多神情肃严,忙小心伺候他卸去官服、官帽,换了件无领蓝衫,送上茶水,便轻掩上门退去房外。
片刻,一位四十来岁中年男子匆匆走进了书斋。
只见他中等身材,背虽有些微驼,但仍健硕,一双眼炯炯有神,他便是舜安颜,隆科多之子。
康熙三十九年迎娶了与四阿哥、十四阿哥同母的康熙第九女和硕温宪公主,可惜公主下嫁二载便逝。
四十八年间因党附胤禩,舜安颜被削额驸,禁锢于家多年方释免。
舜安颜入室见阿玛神色峻严正端坐于紫檀木图腿圆枨书案后,如有所思,他恭身请礼后垂手立于一旁。
隆科多示意他坐下,斜睨着一副不明所以模样的舜安颜,颇为不耐道:“你近日很忙么?”
闻言,舜安颜神色颇有些古怪,连声否决便噤口不言。
隆科多缄默半响,方道:“我看你禁锢于府多年,还是沉不住气。”
舜安颜按下心中忐忑迎着隆科多肃穆的目光,不解道:“阿玛,恕儿子迂腐,不知做错了什么?”
隆科多无奈摇首,“我知道前些日子九阿哥、十四阿哥都遣人来过,可你怎仍未吸取教训,糊涂啊。”
他一声长叹,手指轻叩书案道:“你自己瞧瞧。”
舜安颜疑惑地走近书案,见案上搁置的是吏部调令,心下一惊,展开文书细看,须臾心便彻底沉下,徒然放下文书,半响不语。
他原想前次十四阿哥回京,让他留意些合适人手,乘着西南大捷调动几个武官无人会注意,便秘密潜手安排,却不想早已有人棋高一着盯上了他。
他才送上名单,部里发出调令,现就一个不漏地又让人给调了回来。
舜安颜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人掌控之中,不由一身后怕,却又百思不解京中何人能有此能量,惊疑道:“阿玛,是儿子鲁莽了。
可这人是——”
隆科多看向舜安颜诧异、难解目光,不置回答,却掉转话头问道:“依你看如今这局面几方会有胜算?”
舜安颜一愣转念即明,坦言道:“若是早些年,那还难说些,可看这一、二年情形,这人也就在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三者之间了,这其中又尤以十四阿哥最为重。”
他见阿玛并未接言,又道:“若单论行事手段倒是四阿哥又更胜一筹,可这两年,他一改从前雷雳作风,潜心向佛,不问世事,清心寡欲。
前些日子竟还举荐孔誉珣,这若换从前他怕是断不会为的。”
“清心寡欲?哼,你知道什么,他明为不争,实是要天下概莫能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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