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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切地向他解释着,又一想,许是自己想多了,师兄那样一个明镜似的人,怎会看不清大师父的用意?情急之下,更加用力抱住他,“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不能让师兄喜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师兄回心转意?”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直到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呼吸满满的都是泪意,一双黑眸逐渐染上点点伤情之色,好在,她在背后看不到,如此,才不会让她重燃希望。
可是,要用多少力量、要克制住多少汹涌的冲动,才能不让自己回过身来,抱住她,用尽全力,将她揉进怀里,再不将她推离身边?……
可他只能给他一个冰凉的背,而非一个温暖的怀。
袖间的双拳握得指骨泛白,他闭上眼,挡住眼中的悲伤之色,双手覆上她冰凉的手指,一狠心,大力掰开。
“卿羽,对不起。”
连一句歉言,都说得这般决然,他没再回头看她一眼,踏着月光匆匆走了。
凉风乍起,一树淡黄色的花瓣飘零如雨,他的踽踽背影被夜色吞噬,卿羽仰起脸,望见远处只有延绵群山的暗影,起起伏伏如黑色的惊涛骇浪。
她想不通,是什么时候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么一个沉默的近乎无情的人,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从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她七岁那年随大师父上了山,很长时间都忘不掉关于本家的那些梦魇记忆。
童年阴影夜夜纠缠,多少个深夜大汗淋漓地惊叫着爬起,入眼是大师父的和煦俊颜,映着微弱烛火有着与素日的风流之姿截然不同的痛惜,替她拭去满额汗水:“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再也不要怕。”
师姐白露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听话地点点头,起身下床随大师父推门而出。
院中,明晃晃的白月光照得地面都在发亮,师兄周顾仍在练武,一招一式无比认真,回头看到大师父与卿羽,收了刀剑走过来,望见她脸色苍然,言语中透着关切:“又做噩梦了?”
卿羽不语,大师父微叹一声,道:“这孩子总睡不安稳,周顾,你多陪陪她。”
与周顾更进一步的接触便是从那时得了大师父金口玉言的恩准而起。
连同伴随着年龄增长而不知何时所起却近乎偏执的一往情深的情愫,那时卿羽不过七岁,而周顾,已是十五翩翩少年。
那时师徒五人的落脚处是在祁嵇山的一处峰顶之上,即便是盛夏,夜间也凉的厉害。
院子是由简陋的篱笆围成,很开阔,无论秋冬春夏,周顾每天练武都要练到很晚,卿羽就穿着厚厚的小袄,笼着袖子,坐在门槛上看,房间里坐在煤炉上的水壶呼呼冒着热气儿,待他中间小憩,她便蹦蹦跳跳地去盛碗热水来,双手捧给他。
见他一气喝完,随手抹一把嘴巴,拍拍她小巧的发顶,笑着道一句“师妹辛苦”
,她心里就比吃了蜜还要甜。
后来花开花落,燕去燕来,茅舍跌跌撞撞迁了几次,衣服与鞋子因迅速变小而不得不扔掉……她开始慢慢学会了酿酒,桃花酒,梨花酒,竹叶青,在每个他练武的深夜拿出一壶,放在樽里面温着,既解渴,又解乏,还能暖胃,尤其是在下了大雪的冬夜,他披了满身的雪花站在屋檐下,她捧着发烫的酒壶踮起脚尖递给他。
他细啜着酒,看雪,若有所思;她眨巴几下眼睛,将睫上沾惹的雪片眨落,看他,怔怔出神。
直到这样平静得波澜不惊的日子也在悄悄被岁月腐蚀。
师父们带他出远门出得越来越频繁,少则三五日或十天半月,多则数月半载,她不知归期何期,仍日夜守望。
这么些年来习惯了晚睡,陪他练武到很晚,但他一走,她便如三魂失了一缕,惦念代替了恐惧,虽也不再惊醒,却睡得牵肠挂肚。
而即便他回来,待在自家庭院里舞刀弄枪的时候却越来越少,说是怕惊扰了大家休息,于是总提了刀剑去往后山。
卿羽自也想跟着,但每每望见他冷峻如清霜的脸,欲言又止。
但她听见一丝细微动静便能知道是他回来了,一咕噜爬起来,伸手将窗板小心挑开一道缝,看他踏碎一地月光,宽肩浓眉,步伐略显沉重,仰望月亮要仰望好久,才缓缓走进房里,掩了门,她的心随着门的关闭也默默沉下。
他们越来越长大,之间却也越来越无话。
当年共明月就白雪,他练武,她温酒,他龙腾虎跃,她温静以待的日子,十年一弹指,再也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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