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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鹊桥圆（第2页）

·鹊桥圆

九月初七的晨雾漫过喜鹊桥头，顾清欢对镜贴上最后一瓣花黄。

妆匣底层躺着的铜镜残片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五百年前沉潭时的玄色婚服与今世的白纱重叠。

"

顾老师，林工说吉时要到了！

"

实习生捧着鎏金匣冲进来，明代缠枝莲纹的匣盖滑开，露出用尼龙丝系着的青丝结——正是昨夜从桥墩挖出的信物。

林见深倚着门框轻笑，西装内衬绣着暗金鲤纹。

他接过妆笔在她锁骨伤痕处描摹缠枝莲，指尖温度与嘉靖年间为她点染花钿时如出一辙："

这次嫁衣，终于是干干净净的。

"

......

巳时的喜乐惊散寒山寺钟声。

顾清欢踩着青砖走向桥心，嫁衣后摆缀满历代铜镜残片。

林见深立在五百级台阶尽头，手中却非捧花，而是那幅修复完整的《雪鹊图》。

"

一拜天地——"

老馆长苍劲的唱礼声里，成群鸳鸯自太湖掠来。

五百对雪白羽翼掠过新人头顶，衔着的琉璃珠串成帘幕，映出十世轮回的吉光片羽——南宋画舫的相望、明代火场的相拥、民国戏台的相吻......

"

二拜高堂——"

顾清欢转身朝文物柜方向行礼。

恒温箱里的铜镜突然迸发强光，映出历代双亲虚影：唐末柳氏族老含泪颔首、赫舍里将军卸甲执酒、民国戏班班主击节而歌......

"

夫妻对拜——"

林见深突然掀开西服内衬，露出脊背新纹的婚书全文。

顾清欢簪着的银簪应声断裂，前世今生纠缠的青丝随风飘向桥下五百对新人——那些穿着历代婚服的少男少女，正将写着"

崔柳"

的河灯放入水中。

......

合卺酒倾入明代青玉杯时，暴雨骤至。

林见深就着惊雷将顾清欢压倒在锦缎堆，嫁衣上的铜镜残片硌得她生疼。

他咬开她颈间红绳，琉璃珠坠入酒杯的刹那，五百年前的更漏声穿透雨幕："

这杯酒...迟了十三世..."

修复院警报忽然大作，恒温箱门自行开启。

那对唐代陶俑竟交叠着倒在展台，姿态与新人此刻如出一辙。

顾清欢的银镯滑落床沿，敲出段《鹊桥误》的悲欢调。

......

暮色染红太湖时，五百对河灯汇成星海。

顾清欢裹着林见深的西装外套，看他将婚书刻上桥柱。

青石碎屑纷飞中，"

正"

字终成圆满。

对岸突然亮起宫灯，戏台传来新编的《十世缘》——

"

血染青丝结，泪浸铜镜纹，幸得鹊桥圆，不负轮回恩..."

林见深突然打横抱起她冲向画舫，嫁衣后摆的铜镜叮当作响。

舷窗掠过放灯的新人们，不知谁家少年在喊："

快看！

镜子里有对古人！

"

舱内红烛爆出灯花时，五百对鸳鸯栖息船桅。

顾清欢咬破他唇间呢喃："

这次...可算没错过时辰..."

......

晨雾漫过喜鹊桥时，施工队挖通最后段古道。

老馆长捧着新出土的玉雕婚书热泪纵横——落款处除了"

林见深顾清欢"

，竟还有历代姓名叠成的暗纹。

实习生指着天空惊呼：昨夜放飞的河灯正随雁阵南归，灯面"

崔柳"

字样已化作比翼鸟形状。

顾清欢在晨光中醒来，锁骨处的新痕泛着朱砂色。

林见深正将青丝结系上无人机，五百架载着铜镜残片的飞行器掠过晴空，在云间拼出永恒的缠枝莲纹。

修复院老座钟突然敲响巳时三刻，五百年前的吉时与今世重逢。

有尾红鲤衔着银簪残片跃出太湖，惊散的光影里，十世有情人终在青史外觅得归处。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