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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记挂着他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只见宝玉醉醺醺的回来,问其原故,宝玉一一向他说了。
袭人道:“人家牵肠挂肚的等着,你且高乐去,也到底打发人来给个信儿。”
宝玉道:“我何尝不要送信儿,只因冯世兄来了,就混忘了。”
正说,只见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我们新鲜东西了。”
宝玉笑道:“姐姐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
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我不吃,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
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
说着,丫环倒了茶来,吃茶说闲话儿,不在话下。
却说那林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回来,心中也替他忧虑。
至晚饭后,闻听宝玉来了,心里要找他问问是怎么样了。
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
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因而站住看了一会。
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
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顽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
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
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
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
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
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
正是回去不是,站着不是。
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
林黛玉心中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早起的事来:“必竟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原故。
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
你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
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
真是: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因有一道诗道:
颦儿才貌世应希,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那林黛玉正自啼哭,忽听“吱喽”
一声,院门开处,不知是那一个出来。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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