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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喘了口气,十分不讲究地用袖子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见不远处挥汗如雨的同事冲他招手示意——他们从附近的建筑工地请来了几个测绘工,以向阳小区作为基石,按着旧地图上的比例量,生生在面目全非的原地勾画出了当年的旧迹。
马路已经拓宽过一倍多,原来吴广川的家已经被大马路填平了,幸好盛夏午后大街上人烟稀少,两个警察一人举着一根木头塔尺,相聚一米五站在马路中间,还原了吴广川家的大门。
陶然沿着荒草丛生的向阳小区围墙走了一段,对骆闻舟说:“我觉得这个位置应该是在七号楼和八号楼之间——根据郭恒的描述,这个位置正对拐角,而且能窥见几十米外吴广川的家……这地方不好找啊闻舟,老楼原来建的自行车棚在这边,就一个不到一人宽的小过道,我进来都要侧身——许文超当时轻车熟路地带着郭恒钻进来,你说他是怎么找到这的?”
话音没落,一条信息已经同步群发到了他们俩的手机,是郎乔。
郎乔到锦绣中学里翻出了学校保存的旧档案,查到了许文超初中时在学校登记的联系地址——向阳小区八号楼,三单元201。
陶然捏着手机,转头望向旁边外墙斑驳的旧楼房,继而飞快地从小缝里钻出去,转身跑上了八号楼的二楼,楼道里常年打开的窗户已经锈住了,上面是一层经年日久的油污,正好和“201”
室的主卧窗口方向一致。
陶然睁大了眼睛凑过去看,正好从窗口看见了他那两个举着塔尺的同事,他们身后几米处摆了几块石头,代表吴广川家的地下室——过去老房子的地下室很多都独立出租出售,因此大多不是封闭的,也有窗户,围着房子一圈会罩铁栅栏,铁栅栏外再摆好花坛,以防有人掉下去,也能防止别人窥视。
二十年前,这座城市还没有那么浮夸,过了夜里九点,街上已然人烟稀少,没有那么多昼伏夜出的夜猫子。
某些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确定已经夜深人静,才剥下伪装的画皮,拿出自己漆黑的骨头与欲望,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尽情放肆。
那时会不会有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睛,刚好能越过花坛,从那命运似的角度里窥见一切?
陶然一身热汗与鸡皮疙瘩并行,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八号楼的家委会,把工作证拍到工作人员桌上:“劳驾帮我看看,三单元的201房主是谁,近几年有没有交易过?”
“201?”
工作人员翻了翻登记记录,“没有啊,一直都是原来的房主。”
陶然急喘了两口气:“姓许吗?”
“不姓许,姓孙——老两口,”
工作人员偏头找旁边的老楼管确认,“是吧赵姐?”
“是啊,年纪不小啦,有个女儿,女儿都快四十多了吧?”
旁边的中年女人倒了杯水给陶然,陶然勉强道了声谢,心里不免有点失望——他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在那楼道里突然有种没来由的感觉,仿佛隔壁那间201室里有什么,原来是神经过敏。
陶然正打算开口告辞,就听见那倒水给他的中年人又说:“人家女儿有本事,出国定居,前些年把父母也一起接走了,那会我还跟他家大伯聊过天,说是临走之前想把房子卖掉——后来怎么回事?不知道是没找着合适的买主还是怎么样,我看也没有过户给别人——不过也可能是租出去了,水电费什么的一直有人交……”
赵姐说到这,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尴尬地和旁边的同事对了个眼色。
陶然一愣:“大姐,你知道租户是谁吗?”
赵姐打了个“哈哈”
,目光十分不自然地往下一瞥:“不知道,没怎么碰上过,现在水电都是自己买,业主们没事也不来找我们。”
陶然的目光转向家委会办公室墙上大字帖的“排除安全隐患,严厉打击群租房”
行为,神色一绷,故意问:“等等,你们这不会有违规群租房吧?”
两个工作人员脸色同时一变,赵姐连忙辩解:“不不,那家人运气也不太好,租户总是换来换去,不是群租,绝对不……”
陶然猛地站起来:“钥匙给我!”
不良物业收钱默许旧小区里私自搭建群租房,可“201”
人来人往,真的是群租房吗——
此时,骆闻舟已经给“苏筱岚”
抄了个家,一无所获,无奈地回头看了费渡一眼:“费总,你偶尔也不靠谱啊。”
费渡毫不忌讳地靠在骨灰墙上:“你要不要先把最后一个地方查完再来判断我靠不靠谱?”
他说着,一伸手,直接把苏筱岚的骨灰盒抱了出来,上面两层的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好似解情人衣服似的,手指轻轻一挑,绸布已经迫不及待地脱落下来,露出里面方方正正的实木盒。
骆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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