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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秦旻,是大秦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刚登基还不到一天,就被孙氏一党毒死,然而在《帝王本纪》中关于孝文帝的记述却是所占篇幅最多的一篇,而且不是由史官所写,是由元嘉亲自执笔,将他这位兄长的生平行状,大小事体、一言一行,事无俱细,写得是详尽无比。
观者无不为元嘉帝笔下所流露出的那份手足之情而动容,世人先前皆以为这兄弟俩同先前生在皇家的无数对兄弟一样,并无多少骨肉亲情,却万料不到这两兄弟虽然并非一母所生,面子上看着又淡漠无比,实则却是真正的兄弟情深、骨肉情浓。
可是任元嘉帝写得再是详尽,也无法道出孝文帝驾崩的真正死因,更不可能写出孝文帝秦旻曾深埋于心的一段感情,就连他曾与那女子唯一的一点交集,元嘉帝也出于自已的一点私心,在史书中未着一字。
当年曾在皇家差点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的兄弟□□风波,在元嘉帝笔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麟德二十一年九月,麟德帝为颖川、临川二位郡王赐婚,将崔左相之嫡长女崔琦君聘为颖川王正妃,故太傅周文忠公之女周采薇聘为临川王正妃。”
于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再也无人知晓同元嘉帝并称二圣,大秦史上最了起的皇后周采薇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被选为了当时还是颖川王的孝文帝秦旻的王妃。
至于秦旻对她深藏于心的情意,那就更是无人得知。
便是同他骨肉情深,对他知之甚深的亲弟弟秦斐,也只当他对采薇不过是对才女所有的好感与欣赏罢了,并没什么刻骨的情意,不然的话,他这哥哥可不是那武侠小说中的小李探花,会甘愿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给兄弟。
秦斐始终记得,当他告诉秦旻,采薇被安远伯府的老太太设计陷害,要坏了她的清白好逼她嫁给个败家子时,秦旻脸上的神情,浅淡的长眉微微蹙起,恰到好处的露出那么一抹忧虑,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同他整个人一样,始终是清清淡淡的。
他的语声也是一样的清淡,“四弟,便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又能如何,我这身子你是知道的,只怕还是要烦劳你一趟,去救周小姐脱此大难。”
秦斐问他可想清楚了,他仍是清清淡淡的一句,“我这样的命薄之人,原本也非周小姐的良配,既然她父亲于你有教导之恩,倒是你去救她更为合宜。”
秦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半点纠结难过来,便信了他的话,再无任何负担开开心心的跑去英雄救美了。
全然不知在他走后,那个孤独地坐在榻上的身影是何等的落寞,心底所有的不甘、痛苦、无奈、纠结全都化为一阵阵剧烈的喘咳,经久不息。
秦旻多希望他骗过了秦斐的谎言也能骗过他自已,可惜无论他在纸上写多少遍心如止水,他的心已再做不到如从前那样平静无波、波澜不起。
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的,既然年寿难永,那就不要在这世上留下太多牵绊,这样无论是对自已或是对他人都好,是以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过得心如止水,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不愿深交,亦不愿长往。
初遇采薇时,是在长亭外、古道边,明艳动人的少女落落大方,谈吐温雅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让他不由心生好感,可也不过是那么一丢丢好感罢了,他这样告诉自已。
可是第二次在李府遇见她时,见她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女在凉亭里躲雨,明知不妥,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出自她笔下的那本《酉阳杂记》太过令人拍案叫绝、爱不释手,他不过是想再为母亲寻回这本书罢了,他用这样一个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
此后一连三载再末能见她一面,直到她被母亲接来王府小住数日,可是出于礼法规矩,虽然近在咫尺,也只是见了她两次,说的话总共连十句都不到。
得知她被退亲,一向无悲无喜、无怨无怒的他在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因为怒火而彻夜难眠。
上一次他这么悲愤还是六岁时他弟弟秦斐被诬陷为将他推入冰冷池水的凶手。
当母亲委婉地问他愿不愿意娶采薇为妻时,他嘴上说怕耽误了她,然而一颗心却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他知道他其实是愿意的,若不是他已将她惦念在心上,又何以会在她被退亲后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神不守舍的跟着她去了竹林,还不顾自已身体在为她吹了一曲《百鸟朝凤》后,又倾心吹奏一曲来化解她心中的悲伤郁愤。
是以他最后仍是答应了母亲的请求,他用母亲同他讲的话来安慰自已,若是他不娶她的话,任由她的婚事被安远伯府的人摆布,那她的处境只会更糟。
可是当选妃那天,他看着她一袭素雅衫裙,亭亭玉立于一片姹紫嫣红之中,人淡如菊,美如天人,他一颗心忽然又胆怯不安起来。
竟脑子一热,跟他弟弟秦斐学,中了邪般地偷偷钻到采薇的马车里,只为确定她是真的不介意嫁给他这个短命且会给她带来麻烦之人为妻。
寥寥数语之间她便洞悉了他心中的忧惧,郑重的回了他两个字“不悔!”
那短暂的片刻是他这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刻,虽然转瞬即逝,却在他心底化为永恒,任由时光如何流逝,都不能使它褪色分毫。
可是当狂喜渐渐消退,他的心底又悄悄涌上另一种忧惧来。
所以当秦斐告诉他安远伯府的老太太要对采薇下手坏她名节好叫她当不了自已的王妃时,他没有理所当然的站出来保护自已的未婚妻子,而是选择将她托付给自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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