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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一辆双辕马车在奉云城城门前停下,守城侍卫上前查看路引,见得车夫手里的令牌后,急忙下跪行礼。
城门外还有寻常百姓排着队伍,看此情形,不由打量起这驾不饰珠玉、看似平平的马车来。
车夫在这时收回令牌,吩咐侍卫不必声张,一抖缰绳,驱车驶入城内。
风吹动车帘,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孔在帘后一闪而逝。
今日是城内庙会的最后一天,大街上有些拥挤,马车走得缓慢。
赵霁坐在车里,听着窗外喧哗的人声,感受着这徐缓的车速,想到稍后要见到的人,内心无端躁动起来。
那情绪,竟有点像是紧张。
五年前,他奉父亲之令入京与肃王府走动,第一次走入那座巍峨的府邸时,也曾这样紧张过。
可笑的是,那时的紧张跟现在一样,都是源于同一个人,同一个目的。
洛阳赵氏钟鸣鼎食,乃大齐仅次于长孙氏的一大望族,大公子赵霁为联姻入京,在桃花盛开的肃王府,对树下的长乐郡主一见钟情。
爱上自己的联姻对象,这是赵霁出发前从没有想到过的事。
大凡政治联姻,都离不开权力交换,举案齐眉的恩爱底下不知掩藏着多少同床异梦,赵霁自认不是多情之人,更不是会对婚姻抱有浪漫想象的少年郎,因而当他在肃王府里察觉到自己那颗失控的心时,整个人是真的慌了。
那种慌乱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赵霁已不太能回想清楚,他只能记得,当他确定桃树下的女郎就是他要求娶的人时,他是快乐的。
能够与令自己心动的人相伴一生,怎么能不快乐?
那时的赵霁还想象不到,女郎的眼里会没有他,心里更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触及伤疤,赵霁眉心微拢,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市井。
居云岫的心从来没有为他悸动过,这一点,赵霁是在四年前的七夕夜明白的。
那天的夜晚,整个长安城的浪漫、多情都被那个没爹没娘、没名没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进眼里的男人承包了。
他在灯火如昼的画舫上向她求爱,求完还要吻她,她就任他那样嚣张地吻着、放肆地吻着,最后,还把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谁说长乐郡主居云岫是冷美人?
她在她的爱人面前,不知道有多热烈。
那天夜里,回到府中的赵霁宠幸了自己的侍女。
那是他纳的第一个妾,那个妾跟居云岫并不相像,但在那一晚,她替代着居云岫,填补了他内心巨大的感情缺口。
居云岫大婚那天,他离开了长安,回到洛阳后,有人给他送来一位佳人。
那是他的第二个妾,一个真正意义上替代居云岫的女人。
再后来,他审时度势,一举成名,坐稳朝堂高位,有人知晓了他的癖好,偷偷给他送来各式各样神似居云岫的美人。
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嘴唇像,有的是笑起来像,有的是走神时侧脸很像……他一一收下了,养在后宅里,想起来那些事时,就过去放纵一次。
妾养到第六个时,家里的父亲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始隔三差五催他娶正妻。
那是晋王登基的第二年,居云岫失去父亲、兄长乃至丈夫的第二年,他等着她走出阴影、走向他来的第二年。
他听说她最近常枯坐家中酗酒,便派宫中御医定期去府里劝慰。
圣人在肃王府周围布满了眼线,提防她与战长林做戏欺君,他便进谏,说服圣人把那些眼线撤了……他常常在下朝后吩咐车夫驾车驶过肃王府,昔日巍峨的门庭不再语笑喧阗,只余秋风扫叶,冷冷清清。
他坐在车中,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从眼前移过,几次产生喝停马车,前去叩门的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与自尊心生生压下,眼睁睁看着那座府邸消失在视野里。
他等了她一年,她没有一次想起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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