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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马蹄疾。
十八里山道有多长?
春风白驹须臾过,落阳瘦马半日迟。
呼啸狂风吹灭火把,仅剩一轮残月照山河,天幕月黑星稀,崎路羊肠蜿蜒,莫说是纵马疾驰,哪怕路人续行也是举步维艰。
人二十四,马匹十七,阎罗催命急,扬鞭不敢停。
方咏雩有生以来从未走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段路。
按照计划,昭衍与那二十二名重伤患留下断后,他们一行二十四人趁机突围,穿林越地往北坡亡命狂奔,这条路依山盘旋,仿佛一道九曲肚肠,又有山风穿堂,稍不留意就要坠落下去。
因此,走这条路的人多半是临渊、望舒两大门派的弟子。
两派宗门都是依山而建,门下弟子常年纵马出入,兴致一来还会吆喝左右赛上几场,个个都练得一身好骑术,在这险峻之处不说如履平地,至少胜过旁人数倍。
寒风割面,方咏雩眯起眼睛望向前方,指着某处大声喊道:“向左,从那条峡谷穿过去!”
那峡谷与山连接,既短又窄,两边石壁倾斜相抵,将天光遮得严严实实,也阻断了滚石落木的危机,犹如一条穿山隧道,他们只要能够快速穿过,再将出口堵住,那些追兵少说也要在此停驻半夜,足够他们跑出老远。
领头的弟子高声应下,调转马头疾冲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眼看就要转过拐角,后方突然传来破空之声,竟是追兵放箭了!
“咻咻咻——”
箭矢刺破狂风,落在队伍末尾的几人或应声而倒,或在仓促躲避时坠落山崖,众人心头大骇,却不敢回头多看一眼,拼力往前冲去。
就在这时,方咏雩突然被身后人用力往前按倒,不等他反应过来,几滴温热的鲜血已经落在了他身上,原本与他同乘的人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快走”
,身子就向右倾倒,坠落在茫茫夜色中。
最后一瞥,方咏雩看到他身上插着一支羽箭,劲力之大贯穿胸背,若不是他及时将自己按下,恐怕这一箭就要射伤两人。
追兵是天狼部的弓箭手!
意识到这一点,方咏雩神情大变,不顾箭雨飞射回头望去,只见后方不仅有杀手策马追击,还有数名弓箭手迅速抢占山道高处,他们的箭术堪称百步穿杨,即便障碍重重,射出的飞箭也跟长了眼睛般精准毒辣,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有五六个人中箭倒下。
此处距峡谷还有一段距离,若不能废了这帮弓箭手,恐怕难以冲出死关!
拿定主意,方咏雩故意放慢马速,在下一波箭雨破空而至时,他已经落在了队伍最后,察觉箭矢逼近,立刻调整身姿将箭镞夹在腋下佯装中箭,发出了一声惨呼。
“表哥!”
听到他这声吃痛,前面的江烟萝立刻回头,见方咏雩的身形摇摇欲坠,登时脸色煞白。
不等她催促同伴回援,方咏雩已经堕下马去,大声喊道:“别管我,你们快走——”
凄厉话音在山中远远回荡,方咏雩整个人已滚下山崖。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眨眼就是生离死别。
江烟萝两眼含泪,张口欲呼而不得,坐在她身后的望舒门弟子强行将她按住,双腿狠狠一夹马腹,顺利转过了拐角。
后方追兵同样听见了刚才的动静,知道堕马坠落的人是重要目标,当即分出人手下去搜寻,他们弃了马匹,扯着藤蔓腾挪起落,山崖也不过七八丈高,很快便到了崖底。
适才翻滚下来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其中一两个还尚存气息,杀手们便眼也不眨地补上一刀,可等他们顶着夜色搜遍了每一寸染血草地,也没看到方咏雩的身影。
奇哉怪也,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遁地不成?
正当杀手们惊疑不定时,天上月光忽然亮了刹那,其中一人无意间回头望去,顿时寒毛直竖,只见那遍寻不着的方咏雩竟如蜘蛛般倒伏在他们头顶大石下,不等他出声示警,方咏雩猛地扑了过来,左手成爪罩其面门,五指倏然用力,那张脸竟被他生生抓碎!
惨叫声卡在喉咙里,方咏雩手腕一转,这人的头颅也转了一圈,眼里映出了身后同伴们的影子。
崖底共有六名杀手,眼下还剩五个。
方咏雩一脚踢开余温尚存的尸体,纤细素白的手指遍染鲜血,仿佛血沼里弹出来的鬼爪白骨,孱弱温和的气质一扫而空,当他冷冷看来时,这些刀口舔血的杀手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
一个字刚出口,又是一个人的喉咙被方咏雩掐住,将剩下的话悉数堵了回去,而其余四人没有谁看清他是如何欺身逼近的!
没有一字废话,这人的喉咙被用力捏碎,方咏雩侧头看向那四个人,头顶月光再度黯淡下去,只剩下他的眼睛寒如点星。
方咏雩修炼《截天功》阳册共五年,迄今已达第五层境界,稳稳迈过了锻体练气的阶段,窥得一念生杀的门径。
倘若他修炼的是与自身更为契合的阴册,今日道行还要更高。
正如他爷爷方玉楼生前喟叹那般——恨天不公,妒吾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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