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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命小丫头子们将栗子拿去吃了,自己来推宝玉。
只见宝玉泪痕满面,袭人便笑道:“这有什么伤心的,你果然留我,我自然不出去了。”
宝玉见这话有文章,便说道:“你倒说说,我还要怎么留你,我自己也难说了。”
袭人笑道:“咱们素日好处,再不用说。
但今日你安心留我,不在这上头。
我另说出两三件事来,你果然依了我,就是你真心留我了,刀搁在脖子上,我也是不出去的了。”
宝玉忙笑道:“你说,那几件?我都依你。
好姐姐,好亲姐姐,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
只求你们同看着我,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还不好,灰还有形有迹,还有知识。
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
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那里去就去了。”
话未说完,急的袭人忙握他的嘴,说:“好好的,正为劝你这些,倒更说的狠了。”
宝玉忙说道:“再不说这话了。”
袭人道:“这是头一件要改的。”
宝玉道:“改了,再要说,你就拧嘴。
还有什么?”
袭人道:“第二件,你真喜读书也罢,假喜也罢,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你别只管批驳诮谤,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
他心里想着,我家代代读书,只从有了你,不承望你不喜读书,已经他心里又气又愧了。
而且背前背后乱说那些混话,凡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个名字叫作‘禄蠹’;又说只除‘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便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
这些话,怎么怨得老爷不气,不时时打你。
叫别人怎么想你?”
宝玉笑道:“再不说了。
那原是那小时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说,如今再不敢说了。
还有什么?”
袭人道:“再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
还有更要紧的一件,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
宝玉道:“都改,都改。
再有什么,快说。”
袭人笑道:“再也没有了。
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情的就是了。
你若果都依了,便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
宝玉笑道:“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
袭人冷笑道:“这我可不希罕的。
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
纵坐了,也没甚趣。”
二人正说着,只见秋纹走进来,说:“快三更了,该睡了。
方才老太太打发嬷嬷来问,我答应睡了。”
宝玉命取表来看时,果然针已指到亥正,方从新盥漱,宽衣安歇,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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