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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生为女子,只有成婚生子一条出路么?天天在争宠失宠和有没有儿子的焦虑中沦为怨妇?我偏不听父亲的安排,终于在宁国府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说完她一顾听得入神的那两名胡姬,重新露出神采飞扬的笑容,扬声命她们斟酒,再举杯对赵皑与蒖蒖道:“来呀,诗酒趁年华!”
酒饮到夕阳西下时,卫清浔告辞回城,见赵皑无意离开,也不邀他同行,倒是命两位胡姬跟自己回去了。
蒖蒖等她们走后,才谨慎提及立储之事,欲稍加宽慰,赵皑却止住她话头,道:“其实我从小便认定皇位将来是大哥的,所以从未对此有所希冀,如今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也不算太失望……而我真正难过的是,此番回宫,让我深深意识到,爹爹彻底放弃了我。”
蒖蒖劝慰道:“官家一直很关爱你的,只是当初因庄文太子之事对你有误会,才导致今日局面。
但他愿意力排众议给你宁国府实权,可见仍相当看重你,有意栽培你。”
赵皑黯然摆首:“不是的,蒖蒖,他早在将我外放时便已放弃我了……为什么让我离开临安?因为他那时已准备立三哥为太子,而越次立储,必然会有大臣反对,所以他让我先离开临安,以免有与朝臣联系结党的机会,这样纵有异议,也不成气候,他容易平复。
给我这点地方上的实权,不过是聊表抚慰,反正无论我做得好不好,都不会影响到三哥。”
他又看着蒖蒖自嘲地一笑:“这一次见他召我回去,我还以为他想起我了,想见见我,结果原来他是怕我见三哥做太子后要谋逆,于是特意在立储前夕让太后留我在北大内关了一夜,此后也让人严密监视我行动,严禁我与大臣接触,一直到三哥册礼后,大势已定,才放我回来……我只是他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呀,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提防!”
他苦笑着,自斟一杯酒仰首饮尽,提注子欲再倒一杯时,手被蒖蒖按住。
“二哥,你今天饮得够多了。”
蒖蒖和言制止,又劝道,“我们的生命是父母所赐,再养育我们成人,便是莫大的恩典了。
家产和更多额外的关爱,能给我们,固然是锦上添花,但若他们不愿再给,也无可厚非,那是他们的决定,我们不必怨怼,他们已培养我们成人,我们可以自食其力地生活,就不必计较他们给予我们的财物和关爱孰多孰少了,因为我们终究要不依仗他们地独立生存,独立行走。
我也坚信,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官家是一国之君,家事即国事,考虑得必然比我们周全,希望事事谨慎,不落人话柄,那样做,也许他只是认为理当如此,而不是对你的特别防范。
再从另一面想,他大概知道你一向洒脱不羁,愿意给你更多的自由,才破天荒地让你离开都城,来宁国府发挥所长。”
赵皑默默听着,不就此表态,倒是问她:“蒖蒖,你还记得你父亲么?他当年对你好不好?”
蒖蒖一愣,然后道:“我爹爹在我很小时就离开我了,但我相信,离开我非他所愿……”
“后来你一直没查出他去哪里了么?”
赵皑又问。
蒖蒖摇摇头,却苍白着脸,不自禁地再一次看向那片“曼殊沙华”
。
赵皑微醺中没觉出她神色有异,也不再追问,又断断续续地与她倾诉了些心事,直到暮色四合,秋虫唧唧,才站起道:“我该回去了。”
蒖蒖担心他饮多了酒,骑马走夜路不安全,便建议道:“要不你今夜就在二楼的卧室歇息吧,一会儿我回宋婆婆的院子。”
“不了。”
赵皑道,“我留宿于此,会有损你清誉。”
“清誉?我早就不在乎了。”
蒖蒖一笑,“宋桃笙的清誉早被赵判府毁得干干净净了。”
他们过从甚密,他更是几次刻意表现,宁国府只怕已人尽皆知,的确都会视他们为情人。
赵皑想到此处,心中莫名一暖,又见她不甚介意,不由觉出些甜意,唇角无声地上扬。
蒖蒖又道:“经历了这许多生生死死的事,到如今,我早已看开,名字、身份,所谓的名誉都不重要,无论外人如何议论,私下揣测我们怎样相处,只要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就行了。”
赵皑淡淡含笑,伸出一指,轻点在她唇上,低声问:“真的一点都无愧?”
酽酽夜色中,蒖蒖只觉他双眸幽深,目中若隐若现的情意随着烛影在晃,心怦然一动,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皑一笑,收回手,道:“我不是柳下惠,再待下去我会想:如果我拥抱你,你会不会推开我?如果被你拒绝,我会颜面大失,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好意思再来见你;如果你没推开我,我又会自问你如此善待我是否只是因为同情我现状,以及我这是不是卖惨求怜……算了,我还是别给我们出这种难题了。”
他下楼上马离开,并不让蒖蒖出门相送,蒖蒖便立于楼上窗边,目送他远去。
他策马行了几步,忽然回首望向她,展眉一笑,复又循着澹月秋水离去,一路夜风荏苒,衣袂翩翩,在她含笑的注视下,马蹄声都显得格外轻快悠扬。
待他身影消失,蒖蒖才惊觉自己刚才一直保持着微笑。
回想他当年踏雪而来之时她那潮湿的心情,她隐隐感觉到,他和她之间,似乎的确有点什么,在悄然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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