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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而转身迈步向电池厂的小路走去,说:“所以什么路都得去踩一踩,看什么最适合我啊。”
走到一半,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然而空气仍然纹丝不动,在这种炎热天气里反而形成一种热气升腾的蒸笼效果。
黄而走得热起来,敞开了衬衫,半赤着胸口冒雨前行。
在那时,对于他这种年纪的小混混来说,这可是帅得顶呱呱的姿势,只是经常会被人骂流氓。
正这样坦胸露怀地走上电池厂的坡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
雨水落得愈发密了起来,黄而给淋得有些睁不开眼,竭力低头维护着自以为很帅气的形象,直到与那人擦肩而过,两人处于平行位置时,鬼使神差地扭头一看——此时那人也正扭头看来,二人的视线在一刹那又交触了,却是罗盈。
她似乎想把目光移开,但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问:
“到那里去干什么?”
如果没有发生现前的那么多事,黄而大可施展他的胡诌神功,直截了当说“找你”
一类的废话。
可此时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抬眼看了一下罗盈,又转开了脸,说:“去收点欠帐。”
罗盈的笑容凝固了。
如果说她刚才还竭力挤出一点笑容的话,现在连那一点点都没有了。
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然而却不是微笑,而是一丝蔑视。
她想开口问“那晚你为什么没有来”
,然而却总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来,最后匆匆说了句:“我姨妈病好了,我这才回家去,走啦。”
黄而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方才转过身向前走去,自言自语道:“当晚你自己都没去,又知道了一切,刚才还想问我。
为什么会那样虚伪?”
他不能理解罗盈的想法,正如他从来无法理解那些见了他便大骂着色狼跑开的女孩子一样。
然而,与她们不一样的罗盈变得如此陌生,却让黄而心情郁闷。
他在原地呆了个把分钟,总算压抑住了心中翻腾的后悔和悲伤感觉,心想:“反正都这样了,难道能改变吗?自己做下的事,后悔也无益。
继续走着瞧吧。”
黄而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带着恶劣的心情来到了电池厂前。
电池厂的几个小混混正在台球桌前打司诺克,他加入进去,打了三盘输了一局。
几个小混混便请他吃麻辣烫——所谓“手提式火锅”
的简陋街头饮食。
随口吹了两句近来的街头传闻,黄而更把方树事件吹得天花乱坠,让任何人都搞不清事情的起源经过结果。
正吹得热烈,忽然从山下方向横冲直撞地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朝后山飞去了,扬起不少灰尘,呛得路边的人连连咳嗽。
虽然这吉普车开得霸道,然而南山上的路只相当于乡村土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的。
这辆车从进入电池厂面前小街道到离开,在这段三十米长的路上至少开了十秒钟以上。
十秒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任何神智清醒且视觉器官没有病变的人来说——哪怕稍微有些近视都不要紧——都足可仔细看到一个事实:这辆敞蓬吉普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拼命挣扎着的、被缚着口和双手的女孩。
吉普车拐弯时,女孩的头发飘荡了起来,她的惊惶焦虑的目光偶然地与黄而碰撞了。
那是罗盈,错不了的。
不可能有错的。
然而,黄而转头看别人时,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幻觉。
这条小街道上的人不少,连吃喝玩乐的加摆摊的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正在别处吃饭的几个南山老师——仔细一看,角落里有个藏头缩尾的正是李拙!
然而在这些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刚才有发生那种强抢民女事件的迹象。
他们在打台球的依然一丝不苟,目光没有漂移;摆摊位置差的,被那辆车溅了一身泥水的,正无声无息地擦拭着身上的泥污,似乎再正常不过。
如果不是看到自己手上的手提式火锅和自己的腿上都溅上了泥点,从别人的表现上绝对看不出刚才有一辆霸道的车经过,更不要说上面发生了什么胁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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