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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介意让衣飞石知道金矿的事,因为衣飞石已经知道了,因为衣飞石是他兄弟。
可是,他不会准许听事司把梁州金矿的消息带出襄州!
衣飞金仍是双手捧着香炉嗅着香,袅袅飘散的烟气衬着他因丧妻而晦暗的脸色,就有几分不合时宜的腐朽之色。
他看着衣飞石少年激烈的双眸,说:“是我的人。
去年知道金矿的消息之后,梁州那边就是我的人在布防。”
“你……”
“金矿已经封闭,不再开采。
铸出的金条尽数埋在槐树之下,你不是都看见了?”
“可你也不能……”
“不能杀人?”
衣飞金放下香炉站起来,从书橱一侧堆放的书箱里拎出一沓用麻绳系拢的信件,啪地扔向衣飞石所在的方向,麻绳系得不紧,信件散落满地,“你和皇帝的信件,我这里都有誊抄本。”
衣飞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和皇帝的信件全部走了密折通道,封进匣子之后,只有他和皇帝才有钥匙,有专人看守,有封条。
衣飞金是什么时候取出他和皇帝的信件,誊抄一份之后,再给他们放回去的?
他到西北两年啊!
两年居然都没有察觉?!
誊抄他的信不算出格,誊抄密折,这是杀头的重罪。
衣飞金就这么毫不遮掩地把各种誊抄本扔一地,一是警告衣飞石,皇权在我心目中不值多少钱,二是向衣飞石示威,你在西北还差得远,不要妄想和你大哥拗着来,你拗不过。
衣飞石心中猛地想起衣尚予所说的话。
衣尚予说,你去西北,换你大哥回来也好。
这些年,他在外边心也养大了……
“谢茂是厉害啊,把我弟弟迷得神魂颠倒,为了皇帝,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兄弟都不要了!”
“他许了你什么?许你‘长大’之后跟你好好睡一场?你就这么欠个男人?”
“你这么替他着想,这么忠肝义胆,这么大义灭亲,你怎么就不听听他是怎么劝你的?”
“谢茂都知道不要轻易来襄州惹老子。
你他娘的心肝被狗啃了,一心一意把你嫂子把你哥查个满门抄斩?用你那挨凿的脑壳想一下,梁州的事奏回圣京,你男人能怎么办?下一道圣旨把老子押解回京?——他敢吗?”
他阴着脸盯着衣飞石,眼泪突然滚下,一向凶狠彪悍的男人,哭着说:“你嫂子都死了,你还要怎么样?拉她鞭尸,杀她娘家满门,还是废了她两个儿子?”
“我就是杀得晚了!
我就是对你太心慈手软!”
衣飞金恶狠狠地说,“若我早把彩锦坊的人杀光了,若我早早捆了你,治住你,彤彤怎么会投缳?——我特么男人大丈夫,提兵十万,杀敌无数,我连我婆娘都护不住……”
“挖他谢家一个金矿怎么了?凭我家的功勋,我挖不得吗?”
衣飞金怒吼。
衣飞石冷静地听着衣飞金吼叫,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衣飞金的眼泪。
尽管衣飞金用言辞羞辱他,攻击他,衣飞石却没有动怒。
他听出了兄长言辞间的绝望。
愤怒多半是因为无能为力。
如果衣飞金打算和衣飞石反目开战,现在就不会那么愤怒地吼叫。
衣飞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难听,可是,衣飞石从头到尾听下来,只听明白两句话:第一,我不会坐以待毙,你把金矿的事奏报给皇帝,是陷皇帝于两难,他处理不了这个问题。
第二,我本来可以造反,但是我没有造反,你大嫂死了,我更加不会造反了。
如衣尚予所说,衣飞金一直都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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