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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江,上官道,四辆马车载着秦堪和杜嫣以及所有的家当,走时小公爷徐鹏举大手笔送了二十几匹马,正好丁顺他们每人一匹,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
沿途路过城镇,当地官员见这群穿着飞鱼服的杀才护送着车内的女眷,情知必是大人物,自然不敢刁难,胆小一点的甚至主动送上仪程,也不管这群人姓甚名谁,有没有交情,结个善缘总是没错的。
大明的文官虽说颇重气节,那也得看对象,不是所有文官集团里的人都讲气节的,一些七八品的小官平素里以公正清廉示于百姓,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主动招惹锦衣卫,邀名买直之辈其实最懂得看风色,顺风之时,他们哪怕撞破头也得摆出一副誓死不为瓦全的样子,忠贤之臣的形象令古往今来无数名臣羞惭掩面,然而逆风之时,他们比谁都识时务,比谁都跑得快,名声固然重要,脑袋更重要。
如今的大明,节操这东西不过是一件道具,该用的时候它可以拿出来当口号,不能用的时候节操掉了一地也没人愿意捡。
一路走来,秦堪有点忧虑,大明的官场这般模样,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岂不是会被他们带坏?
——只能出淤泥而不染了。
很有意思的现象,从南到北一路走来,路程一千多里,各地风俗人情相差迥异,土壤气候迥异,可每个地方的官儿却大致相同,再深远一点,从地域到时间,上下两千余年的官儿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对上和对下完全两副面孔。
秦堪越来越忧心,真不知京师内的官儿是怎样的德性。
弘治是个好皇帝,好皇帝下面不一定全是好官,两者之间并无太大的直接关系。
大明江山如今正为后来的盛世奠定坚实的基石,弘治和内阁三老们正为治理这个国家而殚心竭虑,可他们知不知道这个国家其实存在许多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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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紧不慢走了一个月左右,秦堪一行终于到了京师朝阳门外。
说是皇都四九之城,然则在正统年以前,京师的城门还只是一个个的门洞,上面并无箭楼城楼等等建筑,如今的京师城门箭楼林立,却是一位太监所建,这个太监名叫阮安,为人聪明而且廉洁,原本朝廷预算征调十八万民夫修城楼的,他只用了两万人便完工了,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修了城楼后来又修了京师皇宫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主持了那么多工程,死时却“囊无十金”
,除了木有小**,他比任何文官要强上许多。
朝阳门在元朝时称为齐化门,亦称“粮门”
,顾名思义,自然是运粮入城的通道,盖因此门靠近京杭大运河,南方的漕粮由此而入京师。
丁顺亮出了锦衣卫牙牌,门口兵丁放行,秦堪一行人的马车入城,
坐在马车里,秦堪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这里便是京师,大明王朝的皇都,它主宰着一朝国运,由这座城池里发出的每一道旨意,每一个命令,都决定着这个国家富强或贫弱,今日,一个名叫秦堪的文弱书生正缓缓走进了整个大明的权力中枢所在。
命丁顺带着手下去客栈安顿杜嫣和下人们,秦堪则备好了告身文书和调令,打听到经历司的地址,独自一人朝锦衣卫经历司走去。
经历司主管人事,秦堪必须先办好赴任手续。
进了经历司,接待秦堪的是一名小吏,见到文书上秦堪的名字后,小吏不由抬头惊奇地瞧了他一眼,垂头再看文书,再抬头看他一眼。
秦堪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你做颈部运动我不反对,事实上我很赞赏,生命在于运动嘛……可你能不能把我的手续办完了再运动?”
小吏笑了:“你就是秦千户?真个久仰了……”
秦堪拱了拱手,苦笑道:“久仰倒不必,我只想请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嘴里说久仰的时候,脸上用不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虽不好意思夸自己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至少也是五官端正,可圈可点……”
小吏笑道:“秦千户却是风趣之人,听说您在南京打了东厂厂公王岳的干儿子?”
秦堪一楞,王岳的干儿子刘琅?事情过去那么久,小吏不提他还真给忘了。
京师水深,一句简单的问话里面或许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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