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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邑不爱伺候人,指使侍者替马含光更衣也总是草草了事,眼下见他墨色的亵衣未系好,又于睡梦中压了一压,打褶且凌乱。
那原该如缎子般柔顺且富有光泽的长发也略有几分黯淡,蓬松地披散着,随马含光动作掉落几束于胸前,总之就是病态之中还有几分养眼。
沈邑电光火石间将人周身观摩个遍的习惯未改,却还记得扶人:“你鬼门关前才捡回条命,这会儿下地又要做什么?”
马含光双唇干裂,几分薄,唇心间痴痴呓着絮语,并未理会沈邑,沈邑凝神一听,当即摇头,竟还是“师姐”
。
他自然知道马含光是个情种,更知那师姐于这人心中占据何位,可也不至于险死一回,那原不露情绪、天长地久只将相思深埋心底的马密使就成了这副痴汉样。
病中大叫胡言,虽只有数次,可也是“师姐、师姐”
好似要剜他的心般,如今好难得醒来,瞧着似不清醒,恍恍惚惚仍要去寻师姐。
马含光虚弱却不缺行动力,趿鞋立起,便已向前迈出一步。
沈邑拦他:“到底去哪?”
马含光被他搀扶,侧过头来:“尸体呢?”
沈邑一愣:“尸体?”
眼前人顿时又不像大病之后的糊涂,眼神有焦,目光直接且锐利:“黄泉谷的尸体在哪?”
“哦,”
沈邑反应过来,“死得密密麻麻,收拾麻烦,放了把火全烧了。”
马含光膝头忽有虚软,人晃了晃,似要倒,被沈邑一把搀住。
他推了人,颤巍巍还是要往门边去,沈邑追着问:“你这模样,还要去哪?”
“黄泉谷。”
马含光终归虚脱,步履不稳,遇了桌案又或门框便要扶上一扶,看着弱柳扶风,其实他已走得极艰难。
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致也似旋转又复原,摇了摇头,重影才又合二为一。
沈邑哪会不知马含光脾性,他想去哪,要留也只能打断他的腿。
可终究一声叹息,沈邑于那人颀长而清瘦的背影后道:“去黄泉谷之前,我想你有必要去看看小少主,兴许这会是最后一面。”
马含光本已拉开门扉,正待抬脚,动作却蓦地顿住。
他回头问:“你说什么?”
“人救回时就已奄奄一息,心口要害全被洞穿,三日都未脱离险况,怕是……凶多吉少。”
马含光眼有些花,低哑问:“哪个少主?”
沈邑苦笑,向他走近:“入黄泉谷试炼的又非廖壁,统共两个,你说哪个?”
马含光怔怔地瞧了沈邑半响,沈邑同样细察对方,见他不过颜容惨淡,却全无情绪上的起伏,也对,这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马密使。
五指于身侧虚虚地攥了攥,马含光道:“她人在哪?”
……
蜃月楼少主闺阁,这两日人来人往,无论内外,皆是人满为患。
宫主廖华从黄泉谷抱回来的,便就是个浑身染血的血人。
原说这失而复得的小少主不受宠,归宫四年也只见宫主对其不闻不问,可到底血浓于水,眼下试炼出了岔子,命悬一线,廖宫主终于急得跳了脚。
宫主一跳脚,整座罗藏山也得跟着震上三震。
年近古稀的老宫主威严不减当年,一句“不惜代价救人”
,忙得总坛那些中流砥柱焦头烂额。
但凡懂点医术、会开药方的,又或功力深厚、懂得替人调息的,这几日便是齐集蜃月楼,就差将吃住搬来此地。
束手无策的高层被廖宫主扬袖一挥,不耐烦全撵去了楼下,亲信们则聚在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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