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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帝似是被那句“齐天之福”
平息了些许怒气,只道:“太便宜了他!
还要看国师肯不肯饶他!”
太子含笑道:“儿臣听闻,聪明正直,是谓神明,慈悲恺悌,斯为仙道,国师修神仙之道,乃天人也,自然心怀慈悲,素日生草尚且不履,何况人乎?御医虽有不敬之罪,不过亿万生灵中一蝼蚁耳,蝼蚁之鸣虽噪,天听岂计较之?不过念其无知,一笑置之耳。”
真明子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太子摆了摆手,跟着他的中人便从内殿出来大声道:“国师仁慈,恕你冲撞之罪,着夺去官职贬为平民,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躺在地上的御医劫后余生,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强撑着起来谢恩,便被两个中人拖了出去。
直出了殿外,一个中人才小声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说国师的坏话——唉,算你运气好,快回家去吧。”
倘若今日太子齐峻晚来一刻,只怕御医的人头此刻已然落地了。
御医苦笑道:“为臣者忠,为医者慈,这有话,我不能不说啊!”
另一个中人叹道:“有国师在,你岂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快回家去吧,今日逃得一命,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京城为好。”
御医心里明白,拱手谢过了两个中人,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就见方才太子身边那个中人冯恩从小路上拐了过来,见了御医便道:“殿下着咱家来传几句话——大人着实忠心,殿下日后必不会忘了大人。”
御医心中感激莫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内监大人代草民向殿下叩谢救命之恩。”
冯恩连忙将他扶起来,压低声音道:“殿下还想问问,陛下的圣体……”
御医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陛下服食金丹等烧胀之物,又频行房事,圣体已然——若再服那虎狼之药,只怕——只怕——难出三载!”
这就是说,敬安帝只怕活不过三年!
想到敬安帝今年尚不到四十岁,冯恩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忙咳了一声道:“大人方才说什么?咱家怎的没听见?”
皇帝的身子是何情形,本是要保密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查看皇帝的脉案。
御医今日说出这几句话来,本人固然已经是砍头的罪了,就连太子也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御医心领神会,忙道:“草民说自己年老衰朽,只怕活不了几年,日后再不能侍奉陛下和殿下,就此拜别了。”
跪下朝着含英殿的方向又磕了个头,起身踉踉跄跄出宫去了。
冯恩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忙忙地回到含英殿,悄没声息归到内殿门口一排中人里头站好,便听内殿里头敬安帝道:“不知怎的,朕这几日总觉得腹中烧灼,不时还有些绞痛,这是何故?”
真明子道:“无量寿佛,果然如此。
十日前,贫道在道观飞楼上夜观天象,见大星自北向南飞坠,三日前,西南有急报似有地动,正应在此。”
敬安帝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大舒服,奏折也只是随意浏览一二,余者多由丞相代为批拟,听真明子这样说,一时记不起什么西南地动,不由得转眼看了齐峻一眼。
齐峻面露思索之色,片刻躬身道:“回父皇,儿臣隐约记得前日西南是有奏报,言西南山中有地动之感,但山外房屋不摇不震,似是并未成患。”
敬安帝眉头一皱,斥道:“前日的奏折,你此时便不记得了?什么‘隐约’‘似是’,国家大事如此不用心,如何做得国之储君!”
齐峻低头听训。
这内殿里三个人,两个都坐着,唯有他这个储君要立着听训。
若是只有敬安帝在场,那父子二人倒也不算什么,偏生真明子也在,敬安帝这番训斥就是极不给齐峻留脸面了。
且他自己身为皇帝,连奏章都不阅览,太子只是协同处理国事,能答得出来反要被训斥,真是令人不知如何辩驳得好。
就连在旁边伺候的小中人也忍不住把头埋得更深,不忍看见太子殿下此时的神态。
待敬安帝训完了,真明子才笑道:“陛下也莫太苛求了,殿下今年才不过十八岁,少年人,不知国事重要,难免心里疏忽些也是有的,倒是陛下不要分太多国事压在殿下身上才好。”
这番话简直就是在说太子年轻不足以任事,只差直劝敬安帝别让齐峻帮着处理国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齐峻的脸色,却见这个年轻人低眉端立,脸上只有恭顺之色,竟无半点怒容,不由得心里暗自警惕,又盘算起来。
敬安帝怒气未消,冷笑道:“都十八岁了,眼看便可成家立业,还不知国事要紧,这储君做来何用!
国师也不必替他说情,如今你不必上学,怕是忘了打板子是什么滋味了罢?来人!
把太子拉到外殿,打他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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