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从采买、清洗、烹饪到上桌都要有人盯着,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陈任翁跟随小皇帝在崖山多时,那时候正是小皇帝刚刚继位,根基不稳,众臣不服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脚,在饭菜中下毒,他们这些随扈的人都要将每一个环节看死,甚至以身试毒。
“如此妾身便在这里主持,将几个媳妇都叫过来,再挑选几个中用的老仆协助,以保不失!”薛氏想了想言道。
“母亲怎能在此做这些粗活,贵妃还在前边歇着,那岂不施礼了!”周氏连连摆手道。
“说的对,嫂子是长辈怎能为她个小辈屈尊在此!”陈任翁也不同意。
“母亲,吾这就将二郎、三郎和四郎、五郎家的都叫过来,每人只盯一处,再让七郎、八郎跟着采买和专管上菜,都是家里人,定然不会出纰漏的。”周氏拿出长嫂的做派,给几个兄弟都派了差事。
“也好,还是尽快拟出个菜单,该添的添,该减的减。另外酒水也要准备一些,就用前时端午从绍兴采买的那一批女儿红。”陈则翁还是努力想着,看看其中还有什么,“对了,现在前边只有茶水,你们尽快送些果子、点心上去……”
“大哥,不要在啰嗦了,怎么两人都不在,独留几个孩子陪陛下说话,岂不施礼。这里的事情自有嫂子操持,不行让内人也过来帮忙,快去更衣见驾吧!”陈任翁有些好笑,大哥这么多年以致秉承‘君子远庖厨’的圣训,从来不会踏进厨房半步,这次不仅来了,还一个劲儿的掺和,显然也是极为紧张的,于是催促道。
“好、好,你先过去陪着陛下说话,那几个小的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别做出僭越的事情来!”陈则翁又催长子先去陪驾,免得冷落了皇帝。
“快走吧!”看大哥还要啰嗦,陈任翁急吼吼的拉着其先去更衣。
其他人也赶紧忙乎开了,老夫人压阵,召集众人先将事情的严重性说了个明白,无论是谁都要严守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该回避的要回避,无关人等不得靠前,出了纰漏家法伺候。然后周氏开始分派个人的职事,一一讲明注意的事项,没有问题后立刻去办。一时间陈府上下全部动员起来,有条不紊的忙乎起来……
蹭饭来的赵昺却不知陈家后院已经是如临大敌般的忙乎起来,而是一边喝着茶一边与几个相陪的大舅哥们说话。他虽然长得面嫩,可心理年龄其实已近四十岁的中年大叔了,与几位过来而立之年的他们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说话间,赵昺便摸清了陈家当下的情况,陈则翁家中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皆已经入仕,老五在自己的御前办效力。但除了老大陈昌时今年通过磨勘晋升五品,跨进高干的行列外,其他几人还都是六、七品的小官,或在部省中担任阁架、编撰,或是在京畿州县任职。
陈任翁家长子在琼州就通过科举入仕,但是很快转入兵部任职,今年准备外放。其他几个则都在太学学习,可让赵昺奇怪的是,他们中有三人已经可以参加科举,但是却没有一人报考,反而继续求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与吴家闹翻,严禁他们族中子弟参加科举,以削弱他们的实力。而陈家哥俩儿就比较聪明,也没有报考。
赵昺以为一者可以避嫌,也是变相的为皇帝女婿转转脸;二者当前陈家一门两尚书,且户部号称朝廷第一大部,兵部经过加强当前也仅次于吏部,屈居第三。可谓是权势正盛,乃是大宋冉冉升起的官宦之家,但又了吴家的教训在前,他们也担心为皇帝所忌惮,因此放缓了子弟们入仕的步伐。
当然赵昺突然决定驾临陈家,并非是真的一时兴起,也不只是为了哄陈淑高兴,同样具有政治目的。虽然是偷偷出宫到此,可他知道用不了几天便会传的朝野尽知。而皇帝微服到臣子家本身就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也显示对其的恩宠。加上有贵妃这层关系,更加表明两者间已经结成联盟。所以他此举不仅将陈家牢牢的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以后只能休戚以共。
如此做赵昺也是处于局势的考虑,他早已发现户部的权力过大,其职能相当于现代的财政部、土地部、农林部、粮食部、商业部、税务总局和物资部等数个部局的工作,却缺乏监督机制,一旦出现问题便是尾大不掉之势。而从前宋廷设立三司分其权力,可方法不当,反而导致责任不清,更加混乱。
现在户部由自己的亲戚加亲信掌管,暂时还出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谁敢保证以后呢?因而赵昺想设立一个独立部门,分走户部的一些权力,并对其进行监督。而这个部门由谁管理,又如何设置及其职权设定,他还没有考虑成熟,但是也已经有了革新腹案,但亦不会将财政大权轻易的放出去。
此次发行新币,其实重新恢复交引所,也是在为分权做准备。而在这次工作中,陈则翁能在短短的百日之内,风平浪静的实现了代货币的转换,大幅提高了单位货币的价值量,彻底消除了通货膨胀爆发的可能,使得货币制度面貌一新,也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从侧面折射出其在财经领导工作上的才能和组织能力。
另外兵部虽然已经在江璆的领导下步入正轨,但是其与江钲一文一武同掌兵权,还是让赵昺不放心。且下一步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兵部也需要紧跟形势作出调整及深化变革,他也需要一个对自己无条件支持的心腹来做。在当前一班武将之中,陈任翁的资历和才干都足以胜任,且其年纪比之其他人尚轻,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助自己完成这次变革。
亲情之中掺杂利益虽为赵昺一向厌恶,也为人不齿。但是要实现驱逐蒙元,恢复中原的战略目标,他也不得不去做。面对他人的质疑,尚有举贤不避亲这块遮羞布来为自己辩解,不过这也早已打破了大宋不得以外戚执掌实权的惯例,仍免不了受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