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之语。他明白其中意思是说:五帝各有各的一套,各不相同,三代也各有各的一套,各不一样,但他们都把天下治得很好,这是什么道理呢?这是因为办法制度不同。为什么要用不同的办法制度呢?这是因为时代变了;时代变了,制度就得变。
谢枋得清楚陛下之意是让他们要如同李斯一般从时代发展上看待问题,但其中对其采用‘以古非今’的思想加以严厉的禁止的做法进行了批评。但他也明白制度的革新必然伴随着血腥,始皇帝为了推行秦法,首先就决定焚书——
“史官非秦纪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
思想是从书籍中保留下来的。从这些焚书和惩罚办法中藏书不烧,只是黥为城旦,但偶语《诗》《书》的却要弃市,以古非今的却要灭族,可知焚书是手段,禁止以古非今的反对秦法的推行言论才是目的。
焚书的次年又发生坑儒案,秦始皇在咸阳活埋了四百六十个儒生。坑儒虽是因为侯生、卢生为始皇求仙药不得而逃亡,激起秦始皇的恼怒所引起,但秦始皇坑儒的原因却是侯生、卢生在别人面前诽谤他,破坏他的威信。他坑杀四百六十个儒生,也因为他们“为妖言以乱黔首”。
谢枋得心中很清楚,焚书坑儒就当时的历史条件来讲,始皇、李斯和儒家思想的斗争,是统一与封国的斗争,是保守与革新的斗争,是顺应历史发展与违反历史发展的斗争。当时儒生所抱的政治理想是恢复周代的封国制度,与形势不符的;始皇所走的路是统一和集权,这是顺应历史发展的。
所以在这一斗争中,“是”是在秦始皇这边的,但是这只是自己心中所想而已,根本不敢言于外。因为自汉武帝以后,儒家是统治阶级的御用学派,儒家思想是主要的统治思想。这样一来,焚书坑儒便成了秦始皇罪大恶极的罪名了。他若是表露出来,那岂不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至于本朝,谢枋得也明白从政治制度看,宋制因承袭唐制,此后少有创制。而宋之于唐,尤如东汉之于西汉,有人事安排而无制度安排,有变更而无建树。应该说宋儒在传承上是十分保守的,缺乏进取精神,而几次革新也在保守势力的狙击下失败。
而本朝执行的‘右文’政策,让士人成为时代的娇子,士大夫阶层得以巩固,享乐思想盛行,失去了危机感,对外实行靖绥政策,主动与敌国媾和,以岁币换得苟安;而对内却日益严苛,对百姓压榨日益增加,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南渡之后,大宋只剩下半壁江山,却随时面临着被北方金、蒙政权的侵略和吞并的危险。而且国家祖先的陵寝全部都在别人控制之下,广褒的中原还有很多故人,一心期盼着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振兴,一心盼着有朝一日王师北归,让他们再次归于中原文明的统一之下。
然而在这种形势之下,彼时执掌权力的士大夫们不仅没有励精图治的精神,反倒是风花雪月的故事比比皆是,官场中充斥着浮华和堕落,偷安的思想日增。而士人们依然毫无危急感,以文人雅士自居,见天就知道享乐,国家日益衰败,将大宋一步步带入了不归路,所谓文以儒乱法就是这种人。
而十几天的频繁会谈之下,谢枋得心中也有了底数。他投奔行朝之初,也是怀着就国为民的理想,而他也亲眼看到了行朝的改变,朝臣们从当初的惶恐不安变得从容镇定,从消极应付而变得兢兢业业,从浮夸变得务实,偷安转变为进取。
应该说国家的一场大变让行朝的一班人的思想从内到外都发生了质的转变,而这一切可以说皆是来自小皇帝不懈努力的结果。因为他们从一个‘小孩子’身上看到了复国的希望,从一场场胜利中相信能够战胜蒙元,从其孜孜不倦的努力中体会到什么是进取进取。
现在经过多日频繁的会谈,已经对小皇帝十分认可的谢枋得,觉得自己追随小皇帝的选择没有错,且坚定了继续跟随其的脚步走下去,哪怕前边的路充满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