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亲兵见此心中一惊,表情惊忧地望着仲孙胜手臂上殷红的部位。
然而仲孙胜却仿佛感觉不到疼,拉着弓遥遥对准着那楚将吴沅,忽然睁大眼睛喝道:“吴沅!”
远处,吴沅听到仲孙胜的大喊,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仲孙胜松开了弓弦,一支利剑嗖地一声离弓,只是眨眼工夫,便扎入了吴沅的心口。
“……”
吴沅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像仲孙胜这样的大将居然暗箭伤人,可待等他发现,四周的齐军士卒在看到这一幕,皆放下了高举的兵刃后,吴沅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是想吴某一个体面的死法么?还真是齐国一贯的仁德之风啊……
将左手中的长枪顿在地上,吴沅反手握着扎入他心口的那一枚箭矢,深深地望向远处的齐将仲孙胜。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而仲孙胜亦不需要这些。
在战场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默契,哪怕是互为敌我,也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传达。
到此为止了……
吴沅暗自对自己说道。
此刻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起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那是当年他东瓯军部卒。
十年……真的是让你们久等了……
在周围无数齐军士卒静静的注视下,吴沅深吸一口气,奋力拔出了刺在心口的那一枚箭矢,随后,他转头望向东南方。
在那个方向,有他的故乡。
有他曾经呆过的军队。
还有……
少康殿下……
脑海中最后浮现一个人影,吴沅眼眸的神采,终于彻底黯淡下来。注:少康,吴越之民领袖,未出场人物。
良久,见吴沅迟迟再无反应,有一名齐军士卒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鼻息,他这才发现,这位出身吴越之地的楚国猛将,居然站在那早已咽气。
楚将吴沅的战死,代表着宿县真正落于齐魏联军手中。
“将军……”
那名齐军士卒连忙来到仲孙胜面前,可刚要说话,却见仲孙胜摆了摆手,语气沉重地说道:“将其……葬了吧。此人勇武,就莫要再割首羞辱了。”
“遵命!”
众齐军士卒应声道。
而此时,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的仲孙胜,这才将注意力投注到街道的另外一头。
“将军。”他身旁的亲兵仿佛是猜到了自己将军的心思,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派人与魏军交涉一下?”
与魏军交涉?
仲孙胜转头望了一眼那名亲兵,没有说话。
据他军中的士卒来报,魏军已经收编了城内绝大多数的幸存楚兵,且控制了大半个城池。
这种无耻的行为,让仲孙胜极为气愤,恨不得此刻就提一支兵前去兴师问罪。
可当他想起那支魏军的主帅乃是那位魏国肃王姬润时,纵使是仲孙胜,亦有些心生忌惮。
毕竟在不久之前,就发生了宿县城外的那一幕,仲孙胜犹历历在目。
那可是一位,当着诸齐将的面毫不掩饰地说出本王就是要杀几人立威的话,甚至于,用魏国在齐楚对峙这件事上的态度来威胁诸将,唬地曾经心高气傲的诸齐国将领,再不敢在这位肃王面前放肆。
甚至于,不敢再与这位年轻的魏国肃王对视。
至于眼下,尽管仲孙胜气愤魏军的可耻行径,可他敢带着人前去质问么?
他不敢。
毕竟,被剥夺将军职位的齐将,已经有一个甘茂了,难道他仲孙胜也要步前者后尘?
想到这里,仲孙胜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魏军之事,自有田帅定夺,非是我等可以插手。……你派人将城中的情况回禀田帅。”
“是!”那名亲兵点点头,随手召来另一名亲兵,吩咐他将城内的战况回禀田耽。
而在此之后,仲孙胜则约束麾下的齐军士卒开始清理战场,将城内诸多的尸体分类,楚兵一处,齐兵一处,就地焚烧尸体。
不得不说,当年齐国军队在进攻楚国时制造了太多的杀戮,由于当时来不及处理尸体,以至于楚国爆发瘟疫,使得齐国亦深受其害。
从那以后,齐国的军队对于战后清理尸体一事格外重视。
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仲孙胜想给麾下的军卒弄点事做做,免得他们因为气愤魏军夺取了城内的粮仓,夺取了他们齐军的战功,而与魏军发生冲突。
避免与友军自相残杀尚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仲孙胜不想再次激怒那位魏国的肃王。
至于此番攻克宿县的功勋究竟归谁,待等天亮之后,自有田耽会与赵弘润争执。
纵观东路齐军,田耽恐怕是唯一一位能与魏公子润对话的人,除此之外,哪怕是东路齐军的副将,北海军主将仲孙胜,亦不够这个资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