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观念。
因此,对于旁人而言稀松平常的道理,于他而言却是醍醐灌顶。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很新的观念。“牛富,你可知何谓英雄?光有气概不够。”高长寿道:“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之人,方可称英雄。”
牛富抬起头,才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北面传来了呼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汇聚在一起,成了整齐的欢呼。
高长寿回头望了一眼,道:“城北在放粮。”
连牛富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只有饿得狠了,才能体会到能有一口吃的是多么幸运的事,如何欢呼都不为过。
“大唐万岁……大唐万岁……”
“当。”
一声响,牛富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若说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之人,方可称英雄。这让他又想起了刚才听人唱的那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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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襄阳城中,吕文焕正在抄写北面传来的词,写到这一句,目光一凝,停了下来。
他感到意兴珊,搁下了笔,不愿再写后面的句子。
或许是因为他已没有那份精气神去承载这半阙词中的气魄。
毕竟已是将败之人。
求降而不得,更是教人焦虑……
“叔父。”
有人推开了房门进来,却是吕师颐。
吕师颐是吕文德的第十子,虽说是将门子弟,却打扮得油头粉面。
“叔父,李瑕可答应我们的条件了?若是不再围城了,我得回江州……”
“没有。”
“那何时能放开?”
吕文焕脸一沉,道:“李瑕没答应我的请降。”
“怎么可能?”吕师颐不信,“叔父莫不是不想投降吧?莫不是信了范天顺的鬼话……”
“自己看!”
吕文焕不悦,反手便将一封信往吕师颐脸上拍。
他再用力,拍出去的终究是纸,最后还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吕师颐只好整理着袖子俯身去拿,因弯腰辛苦,嘴里还哼唧了一声。
“叔父公房中这烛火好暗。”
他摊开信纸凑在那烛火边看着,其后“咦”了一声。
“岂有此理?!叔父,这李瑕到底是皇帝还是强盗啊?我当他是开国之君圣明天子,他当我是好宰的肥羊、易欺的庄奴。不讲人情,只管逼取人财,好小相哉……”
吕师颐青楼逛得多,骂咧咧起来惯是些妓子损人的腔调,手里还捏着那封信不停地晃。
吕文焕听得心烦,回过头便叱道:“聒噪!”
“叔父。”吕师颐委屈道:“是李瑕这鸟厮太过份了!”
“他过份,你奈他何?”
“我不管,吕家的钱财,怎好给了他去?”
吕文焕抬手一指,喝道:“我告诉你,钱财事小,依着这信上‘考校’二字,你往日那些作奸犯科之事被抖落出来,能剥你一层皮。”
“那老爷还不降了!”
吕师颐火气上来,干脆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往地上一摔。
“老爷守着大宋过活不爽快,没来由染了那鸟厮的晦气。”
吕文焕心头烦躁,自转过身,懒得理他。
门外又有士卒大呼了几声。
“范将军稍候……”
“范都统请待我通传……”
脚步声传来,范天顺已径直抢了进来。
且人未到声先至。
“我听闻吕帅要降?是也不是?!”
吕文焕转过头,却是先挥退了跟过来的守卫。
“你们先下去。”
范天顺见到吕师颐也在房中,登时目露鄙夷之色,又道:“吕衙内莫非是在劝大帅叛国投降?”
吕师颐讥笑一声。
他素来恶厌范天顺,但此时转念一想,却是道:“那范将军猜错了,我来劝叔父坚守襄阳,与叛军决一死战。”
范天顺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以免沾到吕师颐那满身的俗气,只与吕文焕说话。
“社稷不幸至此,旁人降得,大帅却降不得。滴水之恩尚有报,吕氏深沐皇恩数十载,岂可不尽忠?”
吕文焕无言以对,目光又看向抄写的那半阙词,心里只觉憋得慌。
他自认为是有豪情的。
偏这豪情像是被各种东西压着,发散不出来。
于是几次试着开口,想说些康慨之言回应范天顺,却没那个底气,只好道:“本就没打算投降。”
话音方落,城中哨声大作,以示遇到了敌人进攻。
吕文焕大步而出,向迎面奔来的士卒喝道:“叛军又攻哪个方向了?!”
“大帅,不好了,叛军已经攻进小北门的水关了!”
“岂会如此?”吕文焕不信。
“樊城守将牛富降了,领樊城水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