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只见城门边的巨岩上刻着一列小字,字迹清晰。
“宋兴昌乙卯年,鞑贼自云南斡腹。越明年,制臣蒲择之以天子命,命帅臣朱禩孙措置泸叙长宁边面。又明年,城凌霄,为屯兵峙粮、出攻入守据依之地。闰四月经始,冬十月告成。长宁守臣易士英任责、潼川路总管朱文正督工”
李瑕默默看着那“制臣蒲择之”五字,心头也不知做作感想。
想到了成都之战,想到贾似道所言蒲择之已被弹劾,还想到大宋军民抗蒙二十余年,川中流血数百万人
这种情况下,还有一座新城筑起,屹立于高山,是何等决心?
莫然的,仿佛有浩然之气扑面而来。
天地沧桑、历史洪流。
何谓千古?何谓功业?眼下是史书还是当世?
“李知县!”
李瑕听得喊声,回过头,只见是祝成大步奔来。
他在这寒冬腊月还披着盔甲,显然是刚操练完,走近了一看,他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李知县!你终于来了,守臣等了你好久!”
祝成摊开双臂似想抱李瑕,却硬生生止了一下。
李瑕摊了摊手,两人方才抱了一下,祝成于是哈哈大笑。
两人交情说不上深,但李瑕替祝成揽过火烧大户林园之事,又送过长宁军粮食,倒也值得他这般热情。
“快走吧,易守臣刚点完了兵,正在用饭,我带你过去”
“好。”
李瑕转身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跃过城墙,能看到远处的群山,让人感觉天地山川皆在眼下,顿生豪情
中午的菜肴很简单,一碗粗粮盖着两块腊肉和一点腌菜,再配上一碗淡如水的热汤。
一城守将也好、一县知县也罢,就坐在小板凳上与士卒们一起吃了饭。
“凌霄城新筑,菜还未种好,让非瑜见笑了。”
“易守臣客气,汤下肚了暖和。”
易士英笑了笑,道:“听说你要成亲了,拿何物送你作贺为好对了,带了两卷兵书”
他四下看了看,见别无旁物,遂带着李瑕向住处走去。
山城显然清苦,不比在长宁县时。
李瑕目光看去,见易士英瘦了很多,脸颊包着骨头,胡须也白了不少。
半年筑如此浩大之城,显然艰苦异常。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坐在摇摇晃晃的长凳上,说起正事。
“成都一战,未免可惜呐。”
易士英没有茶叶,自拾了些干炭烧火煮水,嘴里叹道:“犹记前番相见,我与你评刘武仲,未想到再见面,他已历箭滩渡之败。”
“箭滩渡之败确实太可惜了。”李瑕道:“近来听了许多事,从宋金争战、到联蒙灭金、再到抗蒙这些年,大宋有太多次机会,志士前仆后继,却每每功亏一篑不知是为何无力把握这些机会?”
二十余年间有多少英雄事?
仅李瑕听闻的便有孟珙灭金、赵葵兵出河洛、贾涉经营山东、余玠镇守川蜀俱让人惋惜。
易士英不知如何回答,默然半晌,摇头苦笑道:“我听闻战报,亦是苦思数月,但想来,蒲帅便是换我守箭滩渡,亦是守不住。”
“不知朝廷对刘整如何处置?”
“蒲帅已上书请罪,揽下了过错。幸而,成都之战非无战果,斩杀阿答胡、迁十余万人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易士英缓缓扇着火,又道:“如今凌霄城已筑成,我欲迁五千人上山屯田,非瑜意下如何?”
“好,我回县之后便安排。”李瑕道:“再送些粮食与物资上山,马上要过年了,山上军民也该过个好年。”
易士英爽朗大笑。
他虽是文官,但久在行伍,自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
“如此,老夫那两卷兵书便值了太值了。”
李瑕亦笑,真心喜悦。
说笑过后,易士英拍着膝头,眼中有喜色,亦有忧愁,问道:“非瑜对接下来的战事如何看待的?”
李瑕笑容敛去,认真地回答起来。
“我敢断言,明岁蒙军之攻势必更凌厉,战事之规模将远胜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