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宜荣庆皇贵妃道:“前儿见到侧福晋邓佳氏,也算是一个能干人,怎得现在还未将贤王福晋入了棺椁?”
一时无人应答。
慈禧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悠然道:“婉贞乃是哀家亲妹,必是要给她寻得一副上好的棺木才得下葬。”
敦宜荣庆皇贵妃不免又问:“不知老佛爷可得了好的?”
慈禧轻轻一叹道:“还未得了。”
敦宜荣庆皇贵妃也叹息一声,“棺木这种东西一时还难找呢!”
隆裕一直坐在一侧听着,终于开口,“太妃娘娘方才也说这邓佳氏并非糊涂人,按理说,棺木理应早就置备好的,如何等到今日,人都没了,棺木还尚未备?”
慈禧缓一缓神色,淡淡道:“府邸里自然是备着的,只不过前儿载沣入宫来哀家听得府邸里备着的只是普通的楠木棺,哀家甚觉不好才叫先别急着下葬,待得哀家找着好的再行下葬。”
我微微一笑,“若是老佛爷一直挑不着好的,岂非福晋便要一直停灵在府邸前?”
慈禧看向我,“珍妃不必过于忧虑,哀家早着李鸿章办去了,想来也就是几日间的事儿。”
我含笑,“老佛爷果然妥当。”
荣寿公主道:“若是李鸿章不成,我就着人去办,保准又快又好!”
慈禧目光望着荣寿公主笑,“好,”随后又道,“就你这丫头最爱卖弄才干!”
荣寿公主道:“奴才怎么卖弄才干了?”轻轻一叹,继续道:“奴才帮着老佛爷解决问题竟就成了卖弄才干了!奴才真真儿是委屈!”
瑜贵妃笑道:“大公主也不必委屈,李中堂向来办事利索,哪里又要大公主出手了?”说着,瑜贵妃又把头转向慈禧那边,依旧笑道:“俗话也说,入土为安,福晋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早些入土歇歇身子了。”
珣妃道:“娘娘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出入,奴才可要为大公主说句公道话,李中堂上次六旬万寿庆典上置办衣料衣袍不就出了大岔子?”
听言,我心中暗暗一笑。
慈禧肃然道:“都不必说了,哀家这次不会由得李鸿章出什么岔子的,”又道,“婉贞毕竟是哀家自个儿的亲妹妹,又是皇帝的生母,最后必是要让她走得体体面面,容不得一丝马虎。”
慈禧这样说着,子玉只是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言,也浑然不理旁人的说话。油亮的檀木椅中,只见她清素衣裳下落寞得让人生怜的神情,钗环上垂下的水晶流苏在乌黑青丝中密密闪烁着隐约莹亮的珠光。
过了一会儿,慈禧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和言道:“皇帝一直喜欢你,哀家对你也放心,可是如今瞧着你小产后身子一直也不是很好,皇帝身边是不能缺了服侍的人,你还是好好调养身子,待得日后大好了再服侍皇帝也不迟。”
我如何不懂慈禧话中的深意,就在我被禁足那一年里,载湉都未曾踏足过后宫几次,我如今复位,载湉几乎日日与我相伴,但这毕竟是床笫之私,慈禧也不好在明面上过于插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慈禧是担忧的,所以才会这般时时提醒于我。慈禧一定希望隆裕能赶紧生出载湉嫡子,这样一来,叶赫拉拉氏在后宫的地位就更加稳固。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淡忘了,但我实际上心里仍然还记挂着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何况慈禧总会故意提及一二,我心在抽搐下就更加难忘。
因而,我也一样不会让慈禧的心思得逞,除了要保证历史平稳不出错处之外,却也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是夹带有些许私心的。
但明面上还是要给慈禧留余地。
我神色柔和道:“老佛爷言重了,只要是为了皇上好,要奴才怎样都没关系,”停了一下,我又道,“老佛爷这般关心奴才,奴才心里感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