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火车站十分的热闹,在外求学的莘莘学子和出门打工的苦力劳工混在一起,都一股脑拥到了这里来,无论是火车站内的熙熙攘攘,还是火车上人挨人挤得不通气的景况,都挡不住因为即将过年随之而来的喜悦气氛。
谢襄一路被人挤上了车厢,将手提箱拎起来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找到位子,挨着窗边坐了下来。绿皮火车发出一声轰鸣,谢襄跟着想起什么,撑着身子探出窗外向人群中四顾,火车驶离了站台,窗外人群的面目依次掠过去,她似乎看到谢燕帧,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扯开,慌慌张张的睇一眼,可惜只是一转眼,那人就被甩在了后面,到最后,连整个顺远也看不见了。
天色越发的阴沉,团团黑云堆积在一起,那些云彩似乎要坠了下来,不过到底是坠不下来,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片片雪花。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天地间很快被连成一片白茫茫。
窗里窗外是截然不同的温度,不一会玻璃上便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谢襄靠近窗边,用力的哈气,颇为有趣的伸出手指头在上面涂抹了两下。
车子在站台慢吞吞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人稀稀落落的走了将近一半,片刻,又重新涌上来新的旅客,一群身穿学生制服的人上了车,放眼望去,整个车厢都被他们所填满,那深蓝色的学生制服煞是好看,将书生们特有的那种朝气蓬勃的劲头衬托出来,谢襄歪头打量着他们,眼中不乏羡慕的神色。
一个画筒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掉落下来,正巧砸在谢襄的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画筒主人吓了一大跳,赶紧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谢襄自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安慰笑道:“没关系。”
说着,她便想将画筒捡起来递还给那人,不待谢襄弯腰,画筒已经被捡了起来,深棕色的画筒,外面裹着几张厚厚的羊皮纸,这回那人将画筒紧紧的抱在怀里,似是揣着什么宝贝一样,再也不肯往架子上放了。
是学画的学生么?谢襄不由得有些好笑。
面前的人一身学生制服,脸上架着眼镜,正经文弱书生的样子,手腕上带着一块日本产的那种精工手表,脚上却穿着一双破旧的皮鞋,从刚刚的几个音节依稀可以听出残余的几分日本腔调,带着股正经八百的稚气。
他是日本的留学生吗?
国朝飘摇,危如累卵,这个时候从日本回来想必是为了参加游行会。可惜烈火军校不比别处,明令禁止本校学生去参加游行,谢襄因此未曾参加过游行,但是却时常听人谈起。
日本提起的所谓二十一条丧权辱国之条约,无疑是奇耻大辱,北平政府闭口不言,坊间的流言蜚语越来越严重。亡国亡种的言论遍布报章,世人大多逞口舌之快,说起远见卓识一个比一个强,但真正付出行动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一车厢的学生若真是留学归来,那便是为了国家不惜放弃学业,谢襄想到此,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对他们的钦佩之情。
念头一旦往眼下的世道上飘,心里便跟着也沉闷起来。她觉得有些冷了,于是抱着双肩倚在窗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静静的听着学生们的高谈阔论。
“这位同学,我这有鸡蛋,吃一个?”
睁开眼睛,刚才那位拿着画筒的学生将一个鸡蛋递到谢襄面前,脸上带着微笑,笑容清澈诚挚,谢襄想了想,接了过来,也回了一个笑容。
学生似乎愣了一下,很快整理好头脑,迅速对她介绍起自己:“我姓林,林宪伟,刚刚不好意思啊。”
“真的没关系的,我叫谢良辰。”谢襄举起手中的鸡蛋,唇角笑意不减:“谢谢你的鸡蛋。”
大概是觉得她好说话,林宪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客客气气的问:“谢同学也是去北平的?”
谢襄点头说:“对,我家就在北平。”
林宪伟听了,跟着点头,看谢襄一身穿戴,他便猜谢襄也是个学生,略带几分热情的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此次赴京,就是和各校学子举办聚会和活动,谢同学如果感兴趣,欢迎来参加。”
果然是个爱国进步青年,谢襄心中一动,心里对林宪伟等人的钦佩之情落到了实处。
他这样的人物,很是值得结交。
“好啊,你们若有空,也可以来我家做客。”谢襄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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