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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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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谊堂”这两年翻译了大量的西夷书籍,收集了几大箱海图、地图,收集和翻译的英法、美、葡四国邸报更多,再加上两广、闽浙、两江这两年关于夷务的奏报和朝廷关于夷务谕旨,整整堆了三屋子。

    吉禄负责登记造册整理存档,已由之前的帮闲变成了内务府武库司的正八品笔帖式,只是跟王乃增一样无需去内务府点卯。

    他放下一叠“厚谊堂”这两年奏报皇上的折子副本,微笑着提醒道:“张少爷,您已经在这儿看六天了!人不能总闷屋里,出去转转,出去透透气,再回来看吧。”

    “我已经在这儿呆六天了?”张之洞下意识问。

    “满打满算整整六天,”吉禄帮着沏了杯茶,不无感慨地说:“头一次来咱们‘厚谊堂’的人好像都这样,文大人当年是误闯进来的,一进来就被绑了,按规矩是要被究办的。可文大人竟顾不上会不会被究办,跟您一样一看就入了迷,整整看了一天一宿,连饭都顾不上吃,韩老爷让他走他都不走,说要是走了就没机会再进来了。”

    “是吗?”

    “骗您做啥子,只是那会儿刚开张,公文和邸报没这么多,后来他想看也没得看了。”吉禄笑了笑,又说道:“崇实老爷和崇厚老爷来时也是跟你一样坐这儿看看两三天,要不是王先生差人去家捎信,他们的家人真会以为他们出事了,真可能会去步军衙门和顺天府报官。”

    听吉禄这一说,张之洞蓦地站起身:“坏了,我忘了跟张喜交代!”

    “张少爷放心,老余和小山东帮您跟张喜解释了,说您正在办差,得过几天才能回去。”吉禄转身看了一眼炕上的换洗衣裳,接着道:“这些衣裳就是小山东让他帮您收拾的,前天换下来的那身也拿去让他帮您洗了。”

    “瞧我看得头晕脑胀的,竟没想到这些。”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吉禄走过去推开窗户,又回头道:“张少爷,文大人早上来过,让我转告您后天一早带着履历去吏部,冯小鞭到时候送陪您去。”

    “去吏部做什么?”张之洞不解地问。

    “考觉罗官学教习啊,咱们‘厚谊堂’虽比不了礼部、吏部和户部那些大衙门,但一样是给皇上办差的,而且办的是最要紧的差事!不是自卖自夸,咱们的圣眷恩隆着呢,只要在堂内当差的全授官。这次说是让您去考,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不管考得怎样,回来就是正八品!”

    “得官这么容易?”张之洞将信将疑。

    “对别人来说得官自然没这么容易,但咱们可不是一般人,咱们这儿是‘厚谊堂’。说出来您或许不信,除夕那天晚上,连文中堂都亲自带着酒菜过来犒赏!”

    吉禄想了想又得意地说:“韩老爷在时曾跟曹大人开过玩笑,调侃曹大人是伪君子,曹大人说咱们既不是真君子,也不是什么伪君子,而是忍辱负重默默为朝廷效力的鬼谷先生。后来听文大人说这事竟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只要跟郑亲王、怡亲王、文中堂和彭大人等知晓内情的王公大臣提到咱们,就会说朕的那些鬼谷先生在忙什么。”

    “真的?”

    “这还能有假,要是韩老爷没回乡丁忧,皇上会更器重咱们。”

    “韩老爷的圣眷比文大人还恩隆?”张之洞好奇地问。

    “这是自然,要不是韩老爷哪有现而今的‘厚谊堂’。没有韩老爷提携,一样没我阿玛和我吉禄的今天,恐怕连文大人都还在工部做员外郎呢!”

    张之洞只是随口一问,其实这几天已经发现这个不在经制内的衙门处处有韩秀峰留下的烙印。并且打心眼里觉得没白来,觉得这几天真是大开了眼界,感觉来这儿之前真像个井底之蛙。

    同时,因为知道的越多,心情变得越凝重。

    想到英吉利人真会跟中国开战,张之洞急切地问:“吉禄,文大人前几天不是递牌子求见过吗,知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张少爷,我就是一司库,这些军机大事我哪会知道,不过庆贤老爷一定晓得,要不您去问问他。”

    “我去问合适吗?”

    “文大人和王先生既然请来,那您就是自个儿人,有什么不能问的。”吉禄顿了顿,又说道:“对了,恩俊老爷已经去内务府帮您刻了腰牌,他今儿个有事没来,腰牌好像放在大头那儿,要不我陪您先去把腰牌领了。”

    “行,有劳了。”

    ……

    找大头领着腰牌,跟着吉禄来到庆贤的公房。

    要不是吉禄刚才提醒,张之洞真不敢相信看着老态龙钟的庆贤才四十来岁,更不敢相信庆贤竟是已革文渊阁大学士耆英之子。

    论出身,人家是宗室。

    论家世,人家的家世不晓得有多显赫。

    张之洞不敢流露出哪怕一丝少年轻狂,恭恭敬敬地执晚辈之礼拜见。

    庆贤拱手回了一礼,一边招呼他坐,一边微笑着说:“孝达,你虽刚来不久,但我早听说过你,早晓得你是韩老爷举荐来的才俊。这次没能中式还有下次,你如此年轻,又满腹经纶,早晚能金榜题名。”

    “谢庆老爷吉言,晚生惭愧。”

    “听说你进京前曾在羊角大营呆过一个多月,韩老爷还好吧。”

    “禀庆老爷,韩老爷一切安好。”

    “他为人豁达仗义,不管在哪儿过得也不会差,”庆贤微微点点头,想想又喃喃地说:“皇上两个月前恩准肃顺所奏,命他移孝作忠,回京领凭,去天津署理长芦运同。算算日子,军机处的公文他已经收到了,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愿不愿回京真说不准。”

    “夺情了?”

    “你不知道?”

    “晚生真不知道。”

    庆贤轻叹道:“夺情了,可我估摸着他十有八九不会回京。”

    张之洞不解地问:“韩老爷为何不愿意回京?”

    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才俊既然来此效力,有些事他不能不知道,庆贤直言不讳地说:“韩老爷跟文大人是好友,当年开缺回乡丁忧时甚至奏请皇上由文大人兼大掌柜,由文大人执掌‘厚谊堂’。可是论资历,曹大人更合适,结果因为韩老爷的保奏,曹大人只做上了现而今这个名不副其实的汉大掌柜。

    正因为如此,曹大人多多少少有些想法,没少在肃顺大人面前搬弄是非。而肃顺大人不但跟韩老爷私交不错,甚至对韩老爷有提携之恩。他要是奉旨回京,到时候一定会夹在肃顺大人和文大人之间左右为难。”

    张之洞大吃一惊,楞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您是说韩老爷宁可不要前程,也不愿意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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