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他本就瞧不起捐纳出身的,要是我们还帮着志行说话,他一定会觉得志行不但花钱买官,还是四处钻营。这么说吧,只要是捐纳出身的官,在杨能格眼里没一个好人。”
何恒想想又说道:“江南不是还有向帅吗,就算他想为难志行,也不能不给向帅面子。”
黄钟音轻叹口气,无奈地说:“别人或许会给向帅面子,杨能格却不会给,因为在杨能格眼里向帅既是总揽江南军务的钦差大臣,一样是行伍出身的武官。前些天弹劾向帅的折子中,就有他杨能格一份。”
何恒反应过来,忧心忡忡地问:“他会不会把志行当作向帅的人?”
“这倒不会,毕竟志行的仕途跟向帅没任何交集,个个晓得志行之所以能做上两淮运副是郭沛霖保举的,能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是许乃钊举荐的。”黄钟音想了想,接着道:“虽然他不会把志行当作向帅的人,但一样不会让志行有好日子过,肯定会变着法儿折腾志行。”
“您是说他会罢志行的官,夺志行的职?”
“如果只是罢官夺职倒没什么好担心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只要有机会一样能东山再起。我担心的是他会让志行背锅,毕竟跟洋人交涉可不是一件小事,真要是出点差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志行推出来,让志行一个人扛。”
想到从力倡禁烟的林文正公,到现而今总揽江北军务的琦善,只要是奉命跟洋人打交道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落不着好,吉云飞苦笑道:“志行不是想辞官吗,现在好了,我敢打赌他这官做不了几天,最多三五个月。”
“如果只是丢官也就罢了,搞不好会被锁拿解京问罪。想当年琦善跟洋人没交涉出个好结果,道光爷震怒,一看到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折子,当即下谕将其革职锁拿,查抄家产,要不是长毛犯上作乱,琦善这会儿估计还在西北戴罪效力呢。”
只要遇上洋人,不管主战还是主和,都落不着个好。
何恒终于意识到韩四究竟做的是个什么样的官,终于意识到韩四现而今的处境有多难,只能自个儿哄自个儿一般地说:“既然入仕为官,怎会事事一帆风顺。志行之前官运太好,走得太顺。遇到点挫折,经历点坎坷也不是啥坏事。”
“这可不是挫折那么简单,搞不好会身败名裂的,现在给他写信提醒也来不及,只能靠他自个儿了。”
“黄御史,您是说……”
“他身为江海关监督,不可能不跟洋人打交道,但绝不能授人以柄,就算收不着洋商的关税也不能答应洋人什么条件,不然就是丧权辱国,到时候别说翰詹科道,就连皇上都会视作奇耻大辱。”
“这么说现在谁也帮不了他?”
“谁也帮不了,全靠他自个儿。”黄钟音凝重的点点头,想想又说道:“所以现在最不想志行丢官的就是杨能格,但要是为收回关税不得不跟洋人妥协,我敢打赌他到时候一定会丧权辱国的屎盆子扣志行头上,让志行帮他背这个锅。”
吉云飞接过话茬,沉吟道:“只要志行小心谨慎,不给人留下口实,我们到时候再帮着想想办法,他将来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要是私许洋人什么,给人留下口实,到时候就算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吉老爷,这您大可放心,志行多精明,他才不会授人以柄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杨能格让他答应洋人的什么条件,他又不得不答应咋办?”
“不会的,”何恒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说:“志行现而今官也做了,钱多多少少也赚到了一些,甚至早就打算告病回老家,堪称无欲则刚。就算被革职也不会上杨能格的当,去做那些丧权辱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