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靠的就是财雄势大以势压人,背后更有世家豪门支持,钱粮财帛如同长江流水滚滚而来。
当兵的只管卖命杀人就行,吃喝赏赐根本不用担心,足够保证供应。
唯一一次危机,还是阴世师驱民那回。
不过徐乐处置及时,事情根本没有蔓延开。
除去高层之外,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断炊危机。
从那之后大唐得了永丰仓粮储,士兵就更是不用为吃喝担心。
在这个大多数人大多数时间都要忍饥挨饿,乃至把挨饿当成理所当然的时代,唐军已经把吃得饱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家打惯了富裕仗,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也可能吃不上饭。
大军打仗粮草军需不可能全靠自备,来自后方的供应才是保障。
可是如今,就是后勤供应出了大问题。
龙门渡并不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渡口,对于大队人马来说更是如此。
李世民能够渡过龙门,很大程度上是仰赖运气。
可是等到他兵败夏县之后,运气似乎也到头了。
龙门突然涨水,水流变得湍急,军粮运输变得极为困难。
据说韩城主将急得跺脚骂娘,几次恨不得投水自杀,也还是无法把城中粮秣运到军前。
只能零敲碎打运些粮食过来,比起大军的消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行军司马已经开始控制军兵的食量,那些大肚汉被迫勒紧腰带,不能像以前那样放量吃喝。
每日负责上墙守卫厮杀的士兵与轮空的士兵以及值哨士兵饮食数量都要有所分别,就连守军内部也要依据军兵种定出不同的标准。
骑兵吃得多,弓手次之。
若是最普通的长矛兵就活该倒霉,哪怕真要上墙厮杀,也只能吃个七分饱。
到了这一步,老兵就能感觉到不对劲。
背后是黄河,固然可以免了后顾之忧,但是同样也意味着没了退路。
要是再断了粮,大家等于是自入死地,根本没有活的希望。
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在想,不自觉地把目光瞟向营房中那顶牛皮帅帐。
希望李二郎能快点出来,给三军拿个章程。
至少走一走转一转,让大家看一眼也能安心。
只不过帅帐外被上百名锦衣家将团团簇拥,谁也看不到里面情况。
只能看到人进进出出,可是这些人又都被严格保护,不准任何人接近,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情况。
整个帅帐就如同禁地,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兵将忍不住怀疑,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
帅帐内药香弥漫,若是有经验的郎中或是老卒在此,只要一闻味道就明白,是有人受了不轻的内伤。
必须要用这些草药治疗,至于受伤者为谁自然也就不必多言。
三军司命的营帐不同于寻常士卒,虽然不是杨广那种八宝黄罗帐那么遮奢,却也是既高且阔相当于寻常兵士帐篷的数倍以上。
帐中摆着一张床榻,李世民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额头上还放着一方手帕。
一旁的灶上驾着药锅,下面火生得正旺。
也多亏了这营帐够大且和所有帐篷都保持距离,否则就是药味和烟火味,也会让所有的布置都失去意义,早早就露了马脚。
那位侍奉李家多年的老郎中跪坐床边为李世民切脉,新近归顺的大将尉迟恭则背对床榻面对帐门戒备,那条如同门闩一般的铁鞭被他紧握在手,谁要是敢随便闯进来,立刻就要脑袋开花。
长孙无忌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口内喃喃自语道:“早就说过身为主将不要学斗将模样和人比拼武艺,你该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和武人争高下赢了也没光彩。
现在弄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张老,您看这都几天了,怎么人还是这样子?
是不是再改个方子?”
郎中一声叹息:“这不是方子的事情。
军中缺医少药,只能因陋就简,见效自然就慢些。
就这怕是也不能长久,实不相瞒,药材所余无多,最多再熬三副药,便不够用了。”
“这?
这是怎么搞的?
怎么连药都没了?”
郎中摇摇头:“这话老朽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孙若是怪罪,便只好将老朽军法从事。
只是这药,老朽真的无能为力。”
李世民这时却勉强睁开眼,以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不可放肆张翁,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