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一般训斥刘武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其实比起来,今天的态度还算过得去,比以往还要客气一些。
可越是如此,刘武周心里就越是感到恐慌,手心里已经满是汗珠。
山风吹过穿透战袍,吹得刘武周脊背生寒,忍不住打哆嗦。
自己自从投诚归顺之后,执必部对自己的看法虽然不好,但是突厥阿史那大汗对自己却是青眼有加,认为自己知晓时务又能协助突厥牧马中原特意加封自己为定杨可汗。
准许用大汗称号,也可以使用自己的狼旗。
当然这种带有突厥特色的封赏,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倘若自己真举个狼旗,再以可汗之名征战,怕是自家部下都要忍不住叛离。
不过对于执必部来说,大汗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不管对自己真实看法如何,表面上总要称呼一声大汗,以表示大家是一家人。
现在一口一个刘鹰击,这是什么意思?
柴孝和喊自己刘鹰击,是提醒自己和瓦岗是什么关系。
突厥也这么喊,就是不拿自己当一家人了。
再说自己当鹰击郎将的时候,和突厥乃是见面就要死磕的冤家对头。
他这么喊,难不成是要提醒两家旧仇宿怨?
执必落落越是这么客气,越说明他此时的愤怒。
已经做好准备,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回到刘武周当刘鹰击执必部为入侵者的时候。
胡人素无信义,草原游牧的契约,必须有刀剑作为保障,否则就是一张废纸。
眼看其摆出油盐不进的态度,刘武周心内发急偏又不能发作,只好强做笑脸:“以贵我两家的交情,又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阿贤设你说,咱老刘可曾做过亏欠你的事?”
“我们突厥人和你们汉人不同,不讲这些空话,我们只知道杀了人就要有个说法。
我们突厥武士的命,比你们汉人的贱命值钱多了。
十个一钱汉也抵不得我执必部一个牧奴,至于狼骑”执必落落的目光落在刘武周脸上,目光中似乎暗藏锋锐,刺得刘武周眼睛生疼。
“便是一百个一千个汉人,也比不上我执必部一个狼骑!看在你素来恭顺的份上,我可以手下留情,只要杀人凶手一命抵一命!刘鹰击是靠谁支持才有今日,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谁轻谁重。
如果觉得一二军将性命,比执必部的交情更重,那我也只好按执必部的规矩行事。
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混账!刘武周心中怒火升腾,已经明白执必落落这番苦苦相逼的心思:他和自己一样,都发现宋金刚不是池中物。
只不过自己是想要笼络这个豪杰,而执必落落则是想要他的命!这也不奇怪,这次攻打汾阳宫,虽然主力是突厥狼骑,背后又有瓦岗内应相助。
但是出谋划策以及战场调度上,最出风头的则是宋金刚。
留守汾阳宫的兵马,本就是大隋精锐。
归顺李渊后又得到了加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带兵军将也颇有韬略。
哪怕是有明里暗里的助力,要想吃下这么块硬骨头也不是容易事。
汾阳宫地处险要又有高墙厚壁,如果打成攻坚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命。
还是宋金刚设计诱敌,又指挥部众适时穿插包围瓦解守军斗志,最后更是以神兵天降之姿,抢先断绝守军归路才没让战役从野战变成攻防战。
在整个战斗中,其表现出来的用兵手段和武艺,都堪称当世一流。
想必也是因为这些,才让执必落落心生忌惮。
汉家每出一个俊杰,胡人就多一分畏惧。
毕竟非我族类,执必落落也不傻,知道突厥人想要牧马中原,这些汉家豪杰不会甘心为己所用。
尤其宋金刚的表现和刘武周大不相同,对突厥人的态度始终冷漠高傲,这也就越发坚定执必落落除宋后快的决心。
宋金刚杀人不过是引子,真正原因是他太出色,又不肯向突厥人低头,引起了执必落落猜忌。
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情。
正如执必落落所说,其实这里面真正该下决断的是自己。
到底是维护宋金刚不惜得罪执必部,还是不顾一切保下这位栋梁之材,乃至和执必部反目也在所不惜?
这种决断可没那么好做。
如果为了执必部一句话就杀掉手下大将甚至是准妹夫,其他军将肯定不服,人心一失再想笼络就不容易,以后都要仰人鼻息过活。
可是反过来,要是维护宋金刚,那么就连以后都未必有。
这种两难选择让刘武周一时也下不了决断,就在此时,身后的宋金刚却开口道:“不必这么麻烦,人是我杀的,要我的命只管拿去!何必为难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