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人子!”景帝依旧在骂。
倒是于谦拈须笑道:“如晋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皇帝想想,石某人不至于浅薄到这等地步吧?依老夫看,事实倒大致就是如此,只不过石某人这第一封奏折,很难说如晋在其中,有没有使手脚的。”
景帝听着,无力地长叹了一声,石璞也是数朝元老,当然不至于弱智成这样,中间或者有什么内情,只不过一切印鉴无误,就着着实实是石璞上的奏折啊,景帝以手抚额良久才开口道:“当日朕与如晋闲言,彼言道:胜利者不应受指责。朕问其为何?安不闻求全之毁?彼言道:若毁,则世渐无胜者。今日细思,方知其言不虚啊!”他放下手来,转身望着于谦说道,“无论其中多少曲折,若责备如晋,与莫须有何异?天下臣子,安有忠心王事者?”
这就是皇帝的无奈了,除了开国之君以外,皇帝向来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来的。
天下是他的,乱搞?那就灭亡吧,宋高宗不就这么干,南宋就一直衰弱至灭亡嘛。
无论他多不爽丁一都好,无论这件事里,丁一是否搞了鬼都好。
景帝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那就是不去找丁一的茬,因为一旦找丁一的茬,丁某人都恪守臣道到这份上了,督广西,打胜仗,无故就撤他职,要他散尽新军,圈禁怀集,他都老实听了;救石璞之后,老老实实又回怀集呆着,也不为自己表功……这样都容不下,那皇帝容得下谁?
于谦宽慰地点了点头道:“天子圣明。”
“依沐家旧例吧,着丁如晋永镇广西。赐铁券丹书。赐姓,封伯。”景帝叹了一口气。
于谦摇了摇头道:“若如此,恐如晋将效沐晟旧事。”沐晟旧事,指的就是明成祖登基后,沐晟乘新皇改元、全力刷新朝政之机,疏言麓川平缅宣慰司差发银之“后续认者,难于为额”,请求朝廷减免其在原额六千九百两基础上,所追加的一万八千两差发银,获得明成祖允准。
也就是要求朝廷少收税,不收税。不单单是成祖年,到了英宗在位时的,正统十一年七月沐昂曾因云南连遭天灾,又是上奏“停征云南各卫拖欠正统九年分被灾屯地子粒”等类似的事情。
“若有所请,皆准之。”景帝咬了咬牙,却是马上就这么说道,只不过停顿了一阵又说道,“着石某即刻随宣旨中官回京!下旨问如晋,若将三万边军尽归其麾下,一年之内能否平定广西?若不可,则三万边军开赴云贵平乱,广西按如晋先前谋策而行。”
这倒就不是景帝小心眼,而是三万边军南下拿的就是双饷,要是陷在广西却又无法加速平乱的进程,那朝廷支付不起这一大笔军饷粮草等等的花费啊,大明朝虽然富足,但架不住英宗前两年败了一次家,又弄了一次京师保卫战,又是四处平乱……
于谦苦笑道:“圣上,此事恐须从长计议啊!”之所以派石璞去广西平乱,不单是原先景帝不打算真的把广西给丁一养老,也不单是觉得丁一平定广西的战略,所花耗的时间太长。最重要的是丁一搞的官绅一体纳粮、免田税、论道堂等诸般事务,伤损了士大夫阶层利益!
所以一大堆的弹劾奏折,甚至还有提请丁一回来坐镇都察院——给他升官让他别去治民了。当其时,景帝和朝廷诸大员都没有认识到广西战局之所以能胜,是因为丁某人的能耐,而不是侯大苟真那么好打。
所以才有了石璞率边军南下的事。
“若是教如晋永镇广西,只怕这官绅一体纳粮、论道堂等等……”于谦点到即止,意思景帝也是明白的,就是叫丁一去做,这些东西恐怕丁一就会在广西全境推而广之了。到时士林的叫骂,士大夫阶层的压力,就得皇帝来背了。
景帝也许有千般的不好,不过有一条终归是不变的,就是他要做的事,不论压力多大,他总会想方设法,多不要脸都好,他也一定要去做,不论是囚英宗,易太子,都是一样的。而这遭逼到无奈,他同样也抛出这一招:“若有能臣,可替如晋永镇广西。”
永镇,全家都过去啊,如沐王府一样。
有了前布政使被杀的例子,有了如果不是丁一去救,率领数万边军的石璞差点死掉的例子。谁去永镇广西?谁愿意全家搬去广西,被侯大苟来个“冚家铲”全家死绝埋骨广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