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或不能?“
“不能。“石亨终于不得不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可能?彼于国家有功,便是当今,也不好动手加害,某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去做这等事?何况阿傍罗刹之名,也是鞑子的首级和鲜血铺成的名声,哪里有那么好杀?便是下手去做,不顾朝野纷议,不顾丁如玉的报复,只要被丁容城逃脱了,某一辈子也不得个安稳,要知道,那是能在十万鞑子铁骑之中,护着太上杀出来的人物!”
所谓十万鞑子铁骑之中护着英宗杀出的事,这世上除了丁一,大约没有人会比杨善更清楚来龙去脉,但他并不打算去和石亨解说其中真相,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杯子,一口喝尽了凉去的茶:“若是如此,为武清侯计,最好送些兵员、装备、粮草去与丁容城为好。今日皇帝与武清侯所说的话,如老夫所料无误,只怕不到下月此时,就会传入丁容城耳中。”
石亨一下子完全消停下来,下意识所做的动作,仍旧是再一次扯紧了皮裘。
这天,冷啊。血气一旦退下去,这寒意便是实实在在的。他说不会被离间,事实上他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景帝看着他要暴发,赶紧加上一句“宣大敌炽”云云的话,他当时真的一怒下之,如果控制不住,很有可能真的会说出“乞还骸骨……教丁家兄妹去为国征战好了!”之类的言辞。
甚至在出宫之后,他还在心里不住咒骂丁一,同时也咒丁如玉,还扇了亲兵一巴掌,骂他道:“入你娘的,当初叫你这厮去传令,也不知道匀口气!”那亲兵不知道奉天殿上的事,被扇得莫名其妙,其实石亨是记得,当时教一队兵马去关外救丁如玉,便是使这亲兵去传令的。
亲兵一时想不通,丁一可不见得想不通。
这桩事传到丁一耳里,天知道丁某人会怎么想?若说军中势力还是手里兵权,石亨自然全然无畏丁一的,但丁一在士林和民间的声名,如他所说,皇帝都不好动手,加上丁某人阿傍罗刹的凶名,也让石亨颇为忌讳。何况于,丁一手上还有他附署了,与谋逆无异的文书!
并且丁一的性子石亨也是了解的,丁某人于京师保卫战,星夜出行救回战俘,也是石亨亲眼所睹,这不由得他不顾忌——若是到时丁一认为石亨要对他不利,按丁容城的性子,只怕不声不响,也不会派人来问上一声,黑夜里的长刀抽将出来,便先见了血再说。
“思公说得是,某这就教人安排些兵源与军器送去广东,丁容城在那边,也实在不易的……”石亨的心思绝对不象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粗豪,他甚至还举一反三,“雷霆书院京师分院的那些娃娃,过了年也得添双鞋了;密云那边的丁如玉也是难啊,看看教人送上一些布匹……”
当石亨辞去之后,杨善看着石亨座位面前那杯从头到尾没有动的茶,苦笑摇了摇头。
他只能期望,丁一真的能做到。
很明显,石亨已经下意识地与杨善不如往时的亲密。
只不过他已经把宝押在丁一这一边,自然也不可能两边不得罪。杨善这奸滑似鬼的,看过无数事,看过无数人,十分清楚,宝押两边,往往就是血本无归,除非,是大功坊那样的勋贵世家,才有资格这么做。
大功坊徐府,大明只有一家。
杨善选择丁一,不单单是因为他和丁一合作过,他历经数朝,共事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之所以会让他选择丁一而不是石亨,是因为杨善十分清楚丁一所说的问题,若是复辟成功,石亨怕是一定会杀掉于谦的,而以于谦那性子,劝他逃亡之类的必然行不通,到时就是顺者昌逆者亡,而其他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抗衡石亨,那么大明中枢,必然陷入一个极为混乱的时期,武夫当国,唐朝藩镇为祸的例子,活生生就在眼前。
所以他选择丁一,至少丁一是士林出身,至少丁一与陈循、于谦都有着不错的关系,至少丁一治事之才,远胜于石亨。只不过,丁一跟杨善所说的,三五年之后,便有抗衡石亨能力,杨善仍是抱着一个疑问。要知道石亨在土木堡之前,就是军中宿将,人家是有人脉在那里的,丁容城,受命于广西沦陷之际,身边仅有五百亲卫……三五年,能成得了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