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从马上拉下,又将他护在了当中。而犹疑了片刻,刚刚被张越叫到名字,又说是取了的那几个年轻人竟是也有三个主动围了上来,一个个长大了双手努力挡在前头。而其他的年轻后生中,也有好几个高喝发令的,一时间人群四散。
面对这样从未想见过的光景,周平安已经是吓得动弹不得,冷不丁瞅见尚雍往后退去,他这才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却不想一支箭突然迎面飞来。他吓得往地上一坐,等到反应过来往后瞧的时候,就看见那一箭竟是深深扎入了尚雍的后背,将那一袭青色的官服染得艳丽一片。那一瞬间,平素没见过血的他完完全全木了,连挪动身子都完全办不到。
张越刚刚用一只脚勾住马镫躲过了那飞来一箭,那只是面对危机多了的人所能有的应激反应,之后若不是彭十三等人上来得及时,要是身下坐骑再中上一箭,那他必定就讨不了好去。然而,脚落了实地的那一刹那,尽管耳畔还能听到离弦之箭的破空声,他却一下子就从惊愕中回过了神,一下子厉喝了一声。
“拿住那人!”
他这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已经有人窜了上去,正是胡七。眼见彭十三的惊鸿一箭正中那人大腿,他心生庆幸,脚底下更快了几步。当瞧见左右自己早埋伏在这儿的人都冲着那大石块上的弓手猛扑了过去,眼见得必能生擒,他刚刚高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一半,但右手仍是攥紧了刀柄,深恨自己此前绝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会出这样的乱子。
主管京师治安的有顺天府,有五城兵马司,主管缉捕的有锦衣卫亲军,有东厂,而他所在的谍探司分属于兵部职方司,这儿就是出天大的事也到不了他头上。然而,事情是他对张越禀报的,哪怕别人不怪罪,他也没法推搪过去。
惊怒交加的他终于冲到那人跟前,眼见得几个属下把那人牢牢按住,更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团破布,更确定人是活的,他这才随手撕下衣襟下摆一块布条,抓住那根深深扎入刺客大腿的羽箭,竟是猛地一拍,随即才将其拔了出来。箭簇入肉而又离肉的刹那,他看见那人痛得连脸都痉挛了,几乎不曾当场昏厥过去,这才用布条紧扎大腿根上部止血,又让旁边的人倒上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等忙活完这一切,他方才有功夫回头看了一眼。
“如何?”
“回大人,是活口。”
“是活口就好……他娘的,剥了他的皮才好!”
张越见胡七指挥着几个属下忙活,这才有时间查看周围的情形。不过是一小会,刚刚因这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而发生骚乱的人群已经重新聚拢了来,只是都远远站在那儿,也不敢上前。更远的地方,就只见周平安仍是坐在地上,仿佛是泥雕木塑一般。
“大人,尚主事死了。”
尽管刺客已经拿住,但谁也不敢担保眼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刺客,于是张越身边仍然围着一群护卫。听到张布说尚雍已死,他不禁眉头紧锁,心中颇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尚雍刚刚出来责问他的时候,他就觉得那所谓的义正词严中带着一种色厉内荏,如今尚雍一死,他更是觉得今日之事看着不过是武选贪赃舞弊,其实很可能另有隐情。
果然,下一刻,彭十三便从另一边架着方敬缓步走了过来。看到方敬一面走一面使劲摇着头,头发上还有些水珠,人还懵懵懂懂,张越终于勃然色变,快步迎了上去。才到两人跟前,彭十三提醒了一声,方敬这才抬起头来,好半晌才终于把话说囫囵了。
“张三哥,我刚刚去捎了你的话,结果那个尚主事抢白了我几句之后,又质问了上来。可还不等我回答,后头就有人打昏了我……”
“这帮胆大包天的混账!”
张越恨恨地骂了一声,再看过去时,总算是有兵部皂隶想到了周平安,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周平安往这边走来。待到他们到近前,他就发现周平安失魂落魄,与其说是被人架着走,不如说是被人拖了过来。他对着人问了几声,最后无奈发现这人竟是被吓得狠了,十句话难有一句是完整的,颠来倒去就是“全是尚雍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把这儿收拾一下,去通知顺天府和锦衣卫东厂吧。”
撂下这番话,张越就冲方敬点了点头,又让彭十三扶着人到旁边暂歇,继而才往那边的人群走去。还不等他到众人跟前,人群就呼啦啦全都跪了,他也没理会,向留在那儿的一个皂隶随口一问,这才知道没死人,却有好些个受伤的,而这些伤势不一的人除了一个倒霉的被箭射中肩膀,其他的都是因为四散逃跑的时候被人踩踏,甚至还有人断了肋骨。
扫了一眼他们,他并没有去看那三个关键时刻挡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而是向胡七要来了名册,倒是在一旁护卫的提醒下注意了几个领头带人躲避的,随即就一个个按名字点了过去,最后发现,眼下留下的人与名单相比,足足少了十二个人。把这十二个人的名字从上头划掉,他就将名册又还给了胡七。
“等回了兵部,你让武选司把这十二人的籍贯来历等等全都报上来。对了,要是锦衣卫来了,也让他们好好查查这十二个人。若是真的因为害怕而逃走也就罢了,若不是……”
若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走,那便是因为心虚或者其他更严重的原因而逃走!要真的如张越猜测,那今天的事情就真的大了。心神一凛的胡七忙打躬答应,又退下到一边去安排。
而这时候,张越也无心对眼前这些惊魂未定的年轻人们多说什么,而只是淡淡地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也都见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暂且不论,但就是一个弓手就导致了这般模样,若是战场上遇着奇袭,你们岂不是要全部溃散?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等到一应人等磕头之后渐渐散去,张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原以为的微服散心竟是变成了这般光景,早知道就不该捎带方敬一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