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非进墨脱不可,千万不要和巴门人打交道,更不要吃他们的饭喝他们敬的酒。最重要的是,如果看到门前画着一只蜘蛛的人家,你们千万不要去碰!”
战侠歌愣了半天,才轻耸着肩膀道:“我这个人无财无福,想来他们是看不中我的,更不屑给我投什么毒。”
“可是你有力气啊!”
司机指着战侠歌肩膀上犹如小山般的负重,道:“在巴门人的眼里,有力量一样代表着有福气,象你这个样子,几乎就是在身上写了‘来毒我啊’四个大字!那些门巴人不对你下毒,对谁下毒?!”
战侠歌只能在心中暗叹,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上次到墨脱执行任务,来去匆匆,还真不知道当地的门巴人有这样的奇特“风俗”。战侠歌最后洒然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轻轻一拍那个司机的肩膀,“等我七天,租车的费用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还有,谢谢你了!”
那个司机呆呆的看着战侠歌大踏步走向多雄拉山,想要徒步进入墨脱,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翻越喜马拉雅山海拔四千二百二十一米的多雄拉山口。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这样强悍,面对死亡危胁又能如此洒脱淡然的男人。虽然他和战侠歌交谈的次数很少,他更不清楚战侠歌这个人究竟来自哪里做过什么,但是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扛着几百斤负重,仍然可以挺直了胸膛大踏步前先的男人,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
“喂,你行不行?”
问话的是杨振邦,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多雄拉山的山坡,现在是十月下旬,但是多雄拉山的山坡上的坚冰都没有消融,从下面看上去,整个山坡简直就是一个陡峭的大型滑冰场!最可怕的是,山坡上还到处都是积雪,没有亲自踏上去,你很难知道,那片积雪下,究竟是光滑如镜的坚冰,还是可以让人能安全立足的岩石。就算战侠歌穿着军警防暴靴,只怕也会脚下打滑。一旦他失足摔倒,他和杨振邦两兄弟,就算是交待到这里了。
战侠歌傲然一笑,道:“那座四百多米高的冰山,你我两兄弟都用自己的两只手爬上去了,相比较之下,这点小儿科又算是什么玩艺儿?”
杨振邦莞尔一笑,“也对!”
战侠歌知道,一架西藏军区的“黑鹰”直升飞机曾经在这里坠毁,但是当战侠歌背着杨振邦一步步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战侠歌这样一个在战场上就算临泰山崩而就变色的英雄,脸色却突然变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峡谷,在草从中,在岩石间,在冰与雪的交合处,战侠歌可以清楚的看到动物和人类的森森白骨。
到处都是!
在这个时候,战侠歌突然想起来了他刚刚参加雪原训练营,就试图征服那座四百多米的冰山,逼得龙建辉教官和他并肩作战时,为了鼓励他,龙建辉教官向他讲的故事。
仅仅是在墨脱,就有二十八位军人埋骨他乡,其中有五名军人,他们的遗体至今没有找到。就是在这片多雄拉山的峡谷中,一九八五年夏天,五名为中国科学考查团背仪器的五名战士,全部将自己的热血与忠魂倾洒到了这片土地上,仅仅相隔了两年,军分区用八百多匹马和骡子组成了一支运输队,其中就有九十四头,失足跌进了峡谷。
这是一条中国军人用鲜血和泪水,堆积起来的生命线!最大的牺牲是在一九五零年,十八路军进藏时为了修建川藏公路而付出的代价。仅仅两千公里的公路,就有三千多名军人倒在了他们的战场上,换句话来说,平均每一公里的路基下,就倒了一点五个十八路军的军人!
他们和战侠歌相比,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没有受过最严格最科学的军事训练,当然也不会拥有战侠歌那样近乎变态,能够傲立在世界屋脊上的强大战斗力。
他们只是在这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恶劣环境中,默默的生存着,默默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战侠歌真的没有想到,他只是想向杨振邦展现一下现代中国军人的风采,但是先被感动,先被震撼的,竟然是他自己!
杨振邦在战侠歌的耳边,低声道:“放我下来!”
杨振邦在这个时候,虽然身体虚弱的站立在那里都摇摇晃晃,他却推开了战侠歌的手,咬牙挺起了胸膛,这位几十年前活跃在抗日战场上,最终在敌人大扫荡中,被迫退入西藏,却被敌人穷追不舍的革命前辈,站在这片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上,面对眼前那一具具森森白骨,猛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放声叫道:“敬礼!”
“刷!”
不同时代的两名中国军人,同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这些埋骨他乡的军人,敬上了自己最庄严的军礼。
三个小时后,战侠歌背着杨振邦来到了多雄拉山口,突然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来,中间夹杂着大量雨水和冰雹,战侠歌猝不及防,身上背着杨振邦,又不能卧倒,他只来得及伸出手臂挡在脸上,豆粒大的冰雹就狠狠砸在他的身上。由于强大的印度洋暖流和山北侧的西藏寒冷在这里反复交织对撞,这个山口的气候复杂多变,一会暴雨中夹杂着冰雹,一会飞雪乱舞,而且时常有雪崩发生。
在穿越多雄拉山口,走过拿格后,战侠歌在拿汗密搭起帐篷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接受过最严格雪原作战训练的战侠歌,以惊人的高速,背着杨振邦,到达了背崩,走到了雅鲁藏布江的江岸。在这条奔流怒吼的大江上,横着一条用铁索制成的解放大桥。只要借助这条天竹桥横穿雅鲁藏布江,就算是踏上了背崩,基本算是走到了黑脱县的地界。
这座桥,是三十年前的军人修建的。当时军委决定,在雅鲁藏布江上架起一座高架桥,结束在墨脱世世代代生存的巴门人,用皮筏过江的历史。整个桥是用八根直径十公分粗,长度高达二百五十米的粗钢索形成了主体。仅仅是这八根主钢索,就有几十吨重。战侠歌简直不敢想象,三十年前的那些军人,是用什么办法,将如此沉重,为了保证承重量,必须将二百五十米长的钢索不能截断的送过多雄拉山口!
在战侠歌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数据,仅仅是运送这八根十公分粗,二百五十米长的钢索,那些军人组成的运输队,从派乡出发到这里,就整整用了一百天时间!
这其中又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战侠歌不知道,战侠歌只知道,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用军人的鲜血和生命铺垫起来的钢缆高架桥!在战侠歌他们来的前一段时间,雅鲁藏布江水位突然暴涨几十米,将这座解放大桥冲断,为了抢修这座大桥,西藏地区政府从日喀则调来大批的民工和原材料。
从派乡出发到这座解放大桥,需要三天时间,由于公路不通,全部要靠人力背送,一袋一百斤的水泥,送到这里就值一千块人民币。为了保证承力度,钢筋不能截断,仅仅是一卷四厘米的钢筋,运到这里运费就高达四万人民币。
战侠歌望着已经修好的解放大桥,他在心中暗暗计算,如果用等同的价值来兑换的话,那些三十年前的中国军人,究竟应该得到多少报酬!
当然没有报酬,因为……他们是军人!
以一种无法解释的心态,走上了这座命名为“解放大桥”的钢缆高架桥,趴在战侠歌背后的杨振邦低声道:“战侠歌你告诉我,如果上级命令你来参加修建这座大桥,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战侠歌侧起了头,仔细思考。
假如李向商校长真的命令他来修建这座大桥,他这颗第五特殊部队的獠牙,一定会对李向商校长说,把他派到这里,是对人才的不尊重,是对社会资源的一种浪费吧?就算来了,他也绝不会象头拉磨的驴子一样,在身上扛满钢丝、水泥之类的玩艺在山上跑来跑去。接受负重训练可以,但是让他当这种苦力,没门!
战侠歌的身体突然微微一滞,因为在这个时候,战侠歌想起了杨振邦这些天对他重复次数最多的一个词:特权!
如果说开着军车强闯红灯,是所有军人的特权的话,仗着自己作战技术精湛,是第五特殊部队有史以来第三颗獠牙,是为军队卖过命的功臣,是第五特殊部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助理教官……这是不是他战侠歌的个人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