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隆盛七年甲申秋,雍帝责南楚久不朝贡,诏南楚国主觐见,南楚国主陇闻之,惊惧莫名,数日不朝,辞以疾。雍帝闻之怒,誓师南征,三路大军齐发,再起刀兵。
——《资治通鉴·雍纪三》
同泰十一年,雍军南下,云未之行。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大雍隆盛七年,南楚同泰十一年,十月初二,南楚江夏大营中军校场之上,军士们正在练习骑射,不时传出彩声如雷。
“咻、咻、咻”,连珠三箭射中了靶心,校场之上再度响起一阵欢呼之声,那射箭之人身材不高,身穿银甲,坐下的黄骠马乃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飞马奔射,箭箭中的,这样的箭术确实值得众军士欢呼,更何况那骑士正是他们尊重爱戴的主将长子。
直到射完了一囊箭矢,那个骑士才停了下来,二十四支箭矢将靶心掩住不留一丝空隙,他摘下头盔,露出犹带稚气的面容,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策马走到校场边上,跳下战马,磨娑了爱马片刻,才对围上来的军士笑道:“好了,射一轮箭舒服多了,将军还没有升帐么?”
几个军士笑道:“少将军,你的箭术越来越出色了,大将军凌晨时分才回来,今日可能不会升帐了。”
少年闻言一皱眉,道:“最近那边动作频繁,大将军这次去建业不知道情形如何?”
一个军士闻言道:“少将军不如私下去问问杨参军,大将军不肯告诉你,或者杨参军会露些口风的。”
那少年斥道:“胡说,若是杨参军那么容易套出口风,大将军哪里会这样信任他。”
另一个军士突然道:“对了,韦先生方才来了,如今已经去见大将军了。”
少年一皱眉,韦先生,他怎么来了,此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满身的汗水尘土,匆匆和几个军士交待了一声,便向父亲的营帐奔去。不多时,跑到了父亲的营帐,外面的亲兵见了他正要出声召唤,却被他摇头阻止,拉了一人低声问道:“大将军和韦先生在里面说话么?”
那亲兵点头道:“是啊,来了半天了,大将军也是的,对这人何必这么客气呢?”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若没有这人从中斡旋,大将军和那老狐狸早就闹翻了,再说他在大雍消息灵通,若没有他帮忙,想等到兵部将情报送来,哼,只怕雍军都过了江,情报还未来呢。”
那亲兵低声嘟囔了几句,这少年虽然是少将军,可是素来和他们打成一片,所以他才敢和这少年说出心里话,他也知道这少年虽然责备自己,却没有恶意,也不会说出去,所以只是抱怨了几句,毕竟在他看来,那韦先生乃是犯上逆伦之人,他虽是粗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瞧他不起的。
少年在门口转了半天,还不见父亲出来,终于忍耐不住,凑到营帐门口,侧耳听去,那些亲卫互视一笑,挤眉弄眼,只作不见。那少年顾不得理会他们,只是极力捕捉帐内飘出来的微弱语声。
营帐之内,陈设甚是简朴,除了简陋的行军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之外,几乎是空空荡荡,除了桌案上面放着几卷书册之外,这营帐和普通的低级将领的住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三十出头年纪的男子负手站在帐中,望着悬挂在营帐壁上的一副地图,神色沉重。这男子相貌英武,气质斯文,可算的上是俊逸人物,只是两鬓微霜,神色间带着沧桑之色,若非是他一身戎装,真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南楚军方的第一人。另一人相貌雍容俊雅,看去上不过三旬年纪,神色间带着淡淡的嘲讽,见他风采气度,断然不会想到他已经是三十五岁之龄了,而那个戎装男子明明小他三岁,却是显得比他苍老些。
见那戎装男子沉默不语,雍容男子冷笑道:“你还看什么,这次雍军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除了你的国主之外,天下谁不知道大雍这次是趁机寻衅,准备南下牧马,北汉灭亡已经整整七年了,大雍已经消化了北汉的领土人力,李贽的年纪也不轻了,难道他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一统了,卧榻之畔,怎容他人酣睡,就是南楚没有丝毫违逆过错,大雍也不会放弃南下的意图。前些时候,少将军从北面回来,不是说得很清楚,大雍连一个少年郡王都盼着上阵厮杀,南侵之意昭然若揭,你还不省悟么?若非见你还有几分气魄,七年前敢于背着南楚君臣袭取葭萌关,我怎会替你尽力,现在凤舞堂燕首座和仪凰堂纪首座,和尚维钧那老狐狸合作的甚是默契,虽然不便明目张胆地登上朝堂,可是已是逐渐权倾朝野,若非是尚维钧尚存一丝戒心,又有我辰堂替你张目,只怕你这大将军也很难坐稳位子了。”
戎装男子叹道:“韦兄厚谊,灿心中明白,若无你周旋,只怕也不能和那些人共处朝堂,前些日子,她们提出联姻之事,被我拒绝,然后尚相便故意拖延粮饷,若非韦兄相助,只怕这一关我就过不去。”
那雍容男子闻言叹道:“其实这与我无关,你掌握着南楚七成以上的兵力,尚相如何不清楚,我只是给他们寻个台阶罢了,其实你不肯让少将军和她们结亲,也是对的,她们在大雍的所作所为谁不清楚,就是我也看不过眼,对外一塌糊涂,内斗倒是一把好手,你说我助你,其实若没有你的,我的辰堂早就被她们压制住了,毕竟经济大权被她们掌握了,我们也是互利罢了。陆大将军,你若肯起义兵,清君侧,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戎装男子苦笑道:“韦兄,若是再说下去,只怕我只能送客了。”
那雍容男子大笑道:“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你若有江哲的五分心狠手辣,也不会被尚维钧逼得离开建业了。”
那戎装男子微微一笑,道:“这几年韦兄似乎对家师的恨意少了许多,提起他的时候,也不会咬牙切齿了。”
那雍容男子冷冷道:“庆王覆灭、北汉灭亡,虽然是大雍兵多将广,李贽深得人心,李显英勇善战,可若不是此人运筹帷幄,哪里这样容易,我自知不可能和他匹敌,想来唯有一个法子向他报复,他不是叛楚投雍么,我便投了南楚,他不是想要助李贽一统天下,我便要让南楚割据半壁江山,纵然不能亲自取他性命,也要让他不得安宁,若非如此,我何必和你合作,只凭你和他的关系,我就应该和你为难才是,只是南楚却无人可以替代你,我也只能将就了。”
戎装男子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面前此人,也只有自己敢于重用他,既然有着同样的目标,那么这人就是可信的,即使他人品有些缺憾,为了南楚大局,他也不会介意了。
雍容男子或许是发泄了一阵,轻松了许多,又道:“这次大雍遣使斥责,说南楚三年不曾朝贡,我已经查过了,说起来真是啼笑皆非,伏玉伦也当真是胆大包天,同泰九年他奉命去雍都进贡,途中被盗匪劫持,那些盗匪夺去贡品,却给了他伪造的回书和一半赃物。此人畏惧加罪,居然瞒过此事,接下来两年更是食髓知味,和那些盗匪内外勾结,分了贡品,伪造国书。而大雍三年来往来文书从来不提及此事,却于今年发难,要国主去雍都谢罪,若是这其中没有阴谋,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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