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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不会让你跟着他们走的。”
我抬眼看他:“侯爷,这可是抗旨。”
魏瑾没说话。
我以为这一次的是这也能像上一次那样轻易摆平,可谁能想到,萧琰竟然遣了徐晋来接我。徐晋是禁宫首领太监,魏瑾不好执意阻拦他,只得把他放进院子见我。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徐晋的规矩和以往一样,此刻正跪在我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
我把他扶起来,道:“战时紧张,公公不必如此拘礼。”
徐晋起身后,抬头看了看我:“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皇上就能放心了。娘娘能从千军之中脱身,真是万幸,不知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在何处?”
我随手指了指屋子,道:“虽然山河破碎,但是总不能耽搁了孩子们,他们由城中小秀才教着,正在习字呢。”
徐晋舒了口气,正欲说话,我抢先一步道:“本宫知道公公今日来是要接本宫和孩子们离开,可是本宫今天绝不会跟公公离开暄化。天色尚早,公公早些赶路,今夜之前还能赶回剑南,向皇上复命。”
徐晋讶然,懵了片刻道:“娘娘既然知道,为何不肯随奴才离开。要知道暄化是孤城,四面又有辽军侵扰,娘娘和皇子在这里十分危险。”
“为何?”我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徐晋想了想,说:“娘娘可是生气当时皇上撤离时没有带走娘娘?”
“非也,”我当即摇摇头,“天下大乱,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皇上贵为天子,必须要在剑南保留有用之身统筹全局,竭力抗敌。本宫虽为皇后,却不过是一女子,无足于国家轻重。既然蒙受圣恩数年册为皇后,今日便愿意代皇上亲临前线。暄化孤城无援,却经久未破,便是因为有本宫在的缘故。如果本宫逃离这里,暄化的军心民心必定涣散,到时候一击即溃,皇上所在的剑南岂非少了一重外围防护?”
徐晋若有所思,我道:“情由种种,本宫不能亲自面表,还请公公代为传达,本宫感激不尽。”
徐晋长叹一声:“娘娘竟然是这样想的,皇上和皇贵妃都误会皇后娘娘了。”
我假作一愣,问:“皇上和皇贵妃误会本宫什么?”
徐晋道:“上次遣使娘娘未归,皇上以为娘娘因为当夜逃脱之事怨恨皇上,所以这次遣奴才来。”
我敛容肃穆:“公公哪里话,当夜乃是大乱,皇上能龙体安康本宫就谢天谢地了,岂会心生怨恨?”
徐晋点点头附和:“当夜辽兵侵袭的消息传来,恰好皇贵妃携六皇子在皇上帐中,所以皇上才带了皇贵妃一同离开,否则于情于理,都该是皇后娘娘您陪皇上离开。太后早早就遣送去剑南休养,皇上轻骑遇上后,火速奔驰才逃得一命,实为万幸。”
我称是,徐晋不再为难我,转了话题说:“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不肯随奴才离开,可是太子皇子和公主金枝玉叶,皇上的意思是绝不能留在这里。”
我莞尔一笑,走到屋子里唤出孩子们。徐晋见了孩子,又是礼数折腾一番。我把他们往徐晋面前轻轻一推,道:“你们父皇在剑南想你们,今日特地遣了徐公公带你们离开。你们若想走,即刻就能走。”
孩子们一听这话,都不依,拼命抱着我的衣裙躲到我身后。徐晋何等精明,一瞧这阵势,立马就明白了。
“太子是为储君,愿与娘娘共进退。二皇子年幼,自然不便离开生母。公主更不必说,年纪最小体弱多病,长途奔袭恐受不住,自然也要留在娘娘身边。”徐晋道。
我微笑:“这不是个容易差事,公公要费心了。”
徐晋客气地点点头,道:“奴才费心也是应当的,可是毕竟牵扯娘娘您和四位皇嗣的性命,皇上追求起您的安慰,奴才以何向皇上担保?”
我昂首:“天下的安危都无有定论,本宫的性命又何必有所担保?但若公公执意要本宫一句话,那便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徐晋吓了一跳:“娘娘何苦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我颔首,魏瑾这时却出其不意地开口:“公公若回去复命,可向皇上告知。暄化乃本侯的据守之地,本侯绝对不允许暄化有失,以致危及皇上所在的剑南。若来日暄化情势危机本侯以无力维护,必当提早一步送皇后娘娘和皇嗣离开。”
他微微一顿,然后以更加坚定的语气开口,话中的那份认真,恍如是在指天立誓:“如无暇送皇后脱身,本侯也定会战至最后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护皇后娘娘!”
我心神一震,不由自主看向魏瑾。他淡淡看我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徐晋:“天色尚早,公公不如早些赶路吧。暄化一切有本侯,还请皇上在百里之外放心。”
徐晋得了这句话,才打个千儿告退。我松懈下来,哄着孩子们回屋。魏瑾送走徐晋复又回来,头一次我同他相对无言。
半响后我问:“前一句话打发徐晋就已足够,你何必说那样的话,叫人刺心。”
他温柔地笑了笑:“你不也说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话了么?你一介女子都有如此铮铮铁骨,我岂能落后于你。”
一样么?我无声地问着。
我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迫于徐晋所逼,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承诺。可是他根本无需像立下誓言般说那样的话,却又是为何?
朦朦胧胧的,我是明白的,可是我如今,还没有点破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