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再一睁眼,我看到了头顶明黄的帐子。额头上满是虚汗,我擦了擦,方知刚刚做了个梦。
夜深露重,我披了衣服坐在灯影底下。取下灯笼罩子,我拿着剪子吧嗒剪短烛花。这一声轻响,就惊动了外面睡着的方由。她进来问我:“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我笑了笑,拉她坐下:“本来睡着了,结果做梦梦到一个人,我又睡不着了。”
方由忍不住一笑,问我:“你可是梦到了郭伯媛?还是梦到了太后?还是皇上?”
方由一个个猜下去,我都是摇头。末了,方由还是猜不到,我默默说:“其实我梦到的这个人我也不认得,但是她也算大名鼎鼎。我记得小时候在你们家看戏,看过一出叫做长生殿。里面那个杨贵妃,唱腔极好,所以我一直记着她。”
方由想了想,道:“是不是我家老太太做七十大寿的那次?”
我颔首:“今夜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又梦到了那个杨贵妃。”
方由拍拍我的肩膀,说:“许是你想家了,就梦到了以前的人。那个扮杨妃确实唱的不错,我也有些印象,大概叫琼官。只是后来我们家逐渐落寞,养不起戏班子,琼官就被家里人卖到了乡下,听说嫁给一个老汉做妻。老汉待她也不好,她这个人气性大,没过多久就上吊死了。”
我乍然听到这茬,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会儿是杨妃缢死的惨状,一会儿是琼官上吊的样子,两种身份,一张面孔,在我脑中不断盘旋。我尤其记得戏里一句“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是如何道尽帝王妃子的缘浅情深。
“暄儿,你怎么了?”方由见我愣愣出神,推我一把问道。
我干咽,握住了方由的手,轻轻道:“方姐姐,我怎么觉得这梦,极为不祥呢。”
方由一怔,然后笑着安慰我说:“你别想多了,就是个梦而已。”
我喝了口安神茶,淡淡一笑:“是啊,就是个梦而已。”
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四月份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同前两次不一样,这次是一点精神都没有。头一次怀靖儿的时候,我觉得是我同萧琰的第一个孩子,纵然心情不好,却也十分珍惜。后来怀易儿那会儿,恰是与温恪贵妃斗的最激烈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助力。如今有了这第三个孩子,看着萧琰日日来瞧我的肚子,只觉得腻烦。
方由晓得我越来越不愿应付萧琰,就让御医回禀我不能侍寝。如此婉拒,萧琰留下来陪我的时候逐渐少了,我的夜晚,终于重新属于我自己。
五月份的下午,天气不错,方由陪着我出门散心。随意溜达着,竟然撞见了近襄侯和他夫人萧琳。我愣了一下,互相见过后,我说:“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本宫没听皇上说起?”
近襄侯道:“微臣半个月前奉召回京,今日刚到。来不及休息就入宫复命,皇上体恤,允准微臣接拙荆回家。”
我看了看萧琳,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是红光满面。我不意刺激她,遂放下了下意识捂在肚子上的手。近襄侯眼尖,已经看到便说:“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三月,微臣还未向娘娘道喜。”
我“嗯”了一声,心想你把自己这麻烦夫人接出去,就是最大的道喜了。然而口中却说:“多谢侯爷,夫人入宫为太后侍疾,替本宫分忧,本宫还未谢过夫人。”
萧琳无动于衷,淡淡道:“娘娘不必道谢,都是应该的。”
近襄侯虽然在南方,但是宫中的事闹的翻天覆地,他也必然听说。萧琳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起了微妙的变化,道:“拙荆在宫中承蒙娘娘照顾,微臣感激不尽。她自由娇生惯养,必然有失礼之处,微臣代她给娘娘赔罪。”
我忙道不必,说:“夫人家教甚好,本宫同她处的也愉快。外面人听闻就是雨,想来侯爷在南方,不知听了多少个版本,切莫信以为真。”
萧琳接口道:“娘娘有身孕,不便久站。”
我晓得这话的意思,便道自己还有事,先告辞。走出挺远,方由回头看了看他们,对我笑道:“这一对夫妻真有意思,我怎么觉得近襄侯这夫人,很忌讳娘娘呢?”
我笑了笑:“能不忌讳吗,本来就是冤家路窄,她差点害死我,我也只是勉强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