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时分,雪仍然铺天盖地的下着,还起了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卫士们早已经从大车上,取下皮袄,皮帽带上,又用厚厚的围巾裹住脖子和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费劲的辨别着方向……其实把眼睛瞪得再圆也没用,因为四面八方一片白茫茫,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
沈默穿一件貂皮大氅,将若菡整个裹在怀里,一手操着自己的马,一手还拉着柔娘的马缰,在这严酷的环境中,他觉着自己必须给女孩子们安全感,哪怕是象征性的。
铁柱艰难的过来,向他大声吼道:“大人,弄不好咱么已经迷路了!”沈默闻言四外瞭望一下,简直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沟壑……这么走下去可不行,便道:“让队伍先停下,再派几个人去探探路。”
“好!”铁柱便招呼队伍停了下来,自己亲自带着十多人跑到前边去打探路径。朱十三几个却懒得动弹,翻身下马,躲到一块避风的石头后面,不断哀叹道:“完了,完了,这回得在外面过年了。”
沈默也把若菡放下地,翻身下马,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长长叹一口道:“跟我受罪了。”
若菡一边跳着酸麻的双脚,一边给沈默拍着身上的雪花,笑道:“千里行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雪花香。试问北地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边柔娘早羞红了脸,不依道:“姐姐,你又取笑于我。”半个月的路程走下来,两人早已经情同姐妹,却没有起先那种生分了。
沈默一边搓手,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女孩笑闹,过了好一会儿,探路的人回来了,待将所有的情况汇总一下,铁柱面色凝重的过来道:“真走到绝路上来了,这前面五六十里大概也难找到人烟了,只有不远处有个断了香火的破庙。请大人示下,今晚是不是就去那里宿营?”
沈默朝凑过来的朱十三道:“十三爷,您看呢?”毕竟人家是押解自己进京的官差……虽然大伙似乎都忘了这茬,但沈默却牢牢记得,一直谨守着‘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的分寸,一路上是走是停,皆听朱十三发落。
朱十三笑道:“当然依沈兄弟的了,你再这么见外,我可要不高兴了。”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你来我往才热乎。
一行人便跟着铁柱,往西北行出二里,果然见到一个风雪中的寺庙,看起来已经十分破败了。
在院里端详一下那大殿,黑皮突然笑道:“这里面没人久了,肯定有野鸟栖着,众位把弹弓拿出来,咱们的饭辙有着落了。”长时间的野外行路,弹弓弓箭都是必备的。
大伙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纷纷从腰间取下弹弓,挂上石子,便见黑皮捡起两片破瓦,绕到相反的方向,扬手扔进大殿里。
便听‘咔嚓’碎响之后,又是‘呼’地一下,果然从大殿里扑飞出一片野鸟,朝众人迎头飞了过来。众人的弹弓噼里啪啦响作一团,待一阵鸡飞狗跳后,地上便落下了一片各色野鸟。
侍卫们捡起来,数了数,大小竟有十一只。铁柱笑说:“就是瘦小了点,烤着吃还不够塞牙缝呢。”
“熬汤吧。”沈默笑道:“再加点参片、枸杞什么的,给大家补补身子。”便翻身下马,打量一下四下的环境,只见这寺院颇为轩敞,正殿之外还有东西配殿,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的府邸,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便吩咐道:“咱们都住正殿,你们把廊沿下的栏杆、还有两个配殿的门窗都拆下来烤火。”
沈默站在廊檐下等待,大伙便开始忙碌的打扫起来,过一会儿将大殿草草收拾出来,又用收集的木头生起了篝火,这才请他进去。
沈默领着两个女孩进去,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一看,里面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上的油漆还发着亮呢,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尊落满灰尘的神像,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只有两边立柱上的一幅对联,还能勉强看清字迹,只见上联是‘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下联是‘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但看清这诗句后,他不禁满头大汗,心说:‘我得那个乖乖呀,原来是他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