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一开始并不顺利首先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思想还很守旧,很多人认为父亲是在搞封建迷信,所以阻力很大;而那些获得了佛教音乐传承的老艺人们,也都不愿意示艺于人所以,尽管父亲努力了很久,也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父亲的坚韧发挥了作用他认定了一位法名极林,俗名厉兰亭的还俗僧人是这方面的高人于是有事没事就往老人家跑,为人家干这干那,几乎成了老人的儿子
终于,厉兰亭爷爷(很和善的一位老人,我当然称他为爷爷)被父亲打动了为父亲背诵了一段佛乐工尺谱(中国古代简谱形式),父亲如获至宝,当时就把曲子录了下来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情景那天当我放学回家时,父亲正在忙着听录音,整理乐谱,袖珍录音机中传出的是一种我无法听懂的,古怪的唱诵“五六上车工……”
只一个晚上,父亲就把那首曲子翻译成了简谱,并且能够演奏了当父亲把那首曲子奏给厉爷爷听时,厉爷爷非常惊讶……
至此,天津佛教音乐复兴的大门被父亲打开了一些古谱相继被整理出来,有些曲目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雁过南楼》《倒提金灯》《娥lang子》《兰花梅》……
乐谱整理出来了,困难却并没结束父亲拿着整理译出的谱子找了很多机构、部门,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他得到的回答是:天津不可能有自己的佛教音乐!
父亲没有气馁,他找到了著名音乐家田青(现在很多音乐大赛,都可以看到田青作评委)一开始,田青也不认为天津有佛教音乐但父亲对他说:“你先别忙着下结论,你先听一段儿……”于是就打开录音机,放了一段整理出的佛乐田青听了一半儿就开始兴奋的搓手,说:“哎呀呀,天津真的有佛乐……”
直到这个时候,成功的大门才完全敞开了
很快,在田青的帮助下,天津佛乐团成立,著名书法家龚望自任团长……
中国音像大百科辑录出版了名为《津沽梵音》的磁带专辑……
后来,天津佛乐团受邀赴南岳演出……
九三年,天津佛乐团更是赴欧洲四国邀请,出国巡回演出(不巧的是,当时法国售台幻影战斗机,中法关系交恶,赴法行程被取消)
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九十年代,文化系统经费困难国外发来邀请函的时候,父亲去找区文化局领导,想申请一笔出国人员的服装经费领导说:没钱!
父亲无奈,去找市文化局市文化局领导一听乐了:要多少,市局出了!
后来父亲才知道,因为此事区文化局领导还被区长叫去一痛臭骂,领导说了:没钱找我来啊!你说没钱,人家找市里去了这回出国的名额区里没了,连以后这件事的成绩也要算在市局,根本没有区里的功劳了……
要知道,九十年代出国还是很不容易的不象现在,摸摸有个脑袋就能出去“考察”一圈即使同样是出国,那内容也是不一样的现在出国“考察”是要给人家大鼻子送钱,这等于给人家拉动消费;而那个时候出国,却是国外花钱请去的,一切费用对方全部负担
对于天津佛教音乐的发掘与整理,是父亲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只是可惜的是,时运不济如果这件事情能够赶到现在,因为国家推出了民间艺术保护工程,特别照顾民间艺术传承人等政策,天津佛教音乐的影响力还会更上一层楼而不像现在,在老艺人们纷纷作古之后,《津沽梵音》作为法事、礼佛的音乐,竟然被不伦不类的应用于白事操办之中
就像后来听过的一件事情那样,某领导在审查民间音乐调演彩排,听完佛教音乐的演出后说:这个曲子怎么这么悲?不符合现实情况嘛,不要上了!
这些,只能让父亲扼腕长叹
后来,父亲又操持过一些民间绝活的整理和保护工作,但因为体育系统和文化系统互相争功打架,此事只上了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就为止了父亲也再没心气继续下去,直至退休
二零零八年初,父亲被查出患了肿瘤当年六月,在天津总医院做了切除手术,事后切片化验结果显示: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一种很厉害的对多种药物都不敏感的肿瘤,术后生存率极低,连国外也无能为力
父亲生病以来一年半的时间里,经常奔走于医院和家庭之间,人也承受了相当很大的痛苦用他自己的话说:走了,也就是享福了
父亲走后,我给父亲擦身刮胡子时说了一句:爸爸,没事儿,咱是研究佛乐的,到哪也不怕……
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九日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