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上手,只是看着那些鬼在父亲手中如何凄惨哀嚎,如何被丢入修罗窟里淬炼九天九夜,如何变成一滩鬼水却神识俱在。
无论那些鬼怎么求饶,怎么嘶吼,傅隽柏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
这些鬼里包括她失明那年在山中认识的一只胆小少女。少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没搭理,少女捧了一叶露珠过来,对她笑:“很好喝的,喝了之后心情可能会好一些。”
无论善恶,只因它们是鬼,便被丢入炼狱中永受折磨,催出它们的怨气然后再指着它们道:“你瞧,鬼都是这般凶恶,它们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存在。”
究竟谁才是最邪恶的存在?傅隽柏的行为印证了傅渊颐的猜测。
傅渊颐了解了傅家究竟在做些什么,继续待在傅家她将会做些什么之后,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离开番阳暑地。
十五岁,在她准备好一切的那个夜晚她来到飐风堂,用手中的伞斩断了临邛的桎梏。
“你自由了。走吧。”傅渊颐道,“傅家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报答。但如果你有害人之心,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多少年了,临邛没能好好舒展过四肢。自由的感觉令她重生。而她也在傅渊颐的脸庞上看到了她非常喜欢的东西。
她一臂挥来,鬼气割破傅渊颐的手腕,傅渊颐“嘶”地一声后退:“你做什么。”
临邛慢慢向她走来,污垢褪去,露出一张艳美绝伦的脸。
“你为何要放我?”临邛问道。
“你斩恶贼,是只好鬼,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而我也要离开傅家。”
“为什么要离开傅家?难道成为傅家继承人,坐拥无限财富和权力不好吗?”
“好。”傅渊颐拍拍自己的左胸膛,“可能谁都觉得好,可我看得明白。”
临邛哈哈大笑:“真是有趣的小瞎子。你失去的眼睛,能有什么作为!”
“就算不能作为,也尽我微薄之力。”
“为何事尽力?”
“为世间理应得到尊重的万物尽力。”
“好。”
临邛上前,和傅渊颐十指相扣,魂血共融,心锁相连。
“我会陪伴你,帮助你,直到你走完今生。如果你背弃今天所说的话,我便亲手杀了你。”
傅渊颐救了临邛,离开傅家,发誓再也不回去。
傅隽柏知道之后大怒,让傅玹玑传话给她——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傅家女儿!
傅渊颐回他:“正合我意。”
傅渊颐走得决绝,傅隽柏嘴上说要断绝关系,却在暗中派人百般阻挠,让傅渊颐吃了不少亏,想要她知难而退回到傅家。谁知傅渊颐骨头硬脾气更硬,说一不二,即便穷到睡公园她也没跟家里说过一字半句。
她和傅隽柏的结就在这里结下。
柳坤仪为她找了住所,她感激地住下,之后还柳坤仪钱对方却不要。
“我小时候那么欺负你,你却还帮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今后如果你也落魄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柳坤仪听她这话手里的砍刀差点抽出来:“陈年往事不许再提,谁被你欺负?我早就全部讨回来了。而且谁会落魄?你这张嘴知道好话怎么说吗?”
……
傅渊颐和临邛一路相伴,抓鬼驱邪,将这些流浪人间的无害之鬼引渡到冥府,重新投胎。而那些恶鬼,她也不会放过。
渐渐地,她的抓鬼生意越来越好,买了房子,搬了新家,建立了ry工作室。
工作室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她眼睛不便需要个秘书。
“我叫林泽皛!”
傅渊颐的记忆里林泽皛的声音清脆,充满活力:
“我什么都能做!记账、开车、做饭、谈生意……最重要的。”林泽皛语气非常认真,“我能为你省钱。用我当秘书,绝对能让你大富大贵!”
傅渊颐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
原来傅渊颐早就注意到坐在m酒店西餐厅角落里的那只鬼。
她总是点一杯黑咖啡,默默地拿手机翻啊翻,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时不时蹙起眉头,一副焦虑的模样。
傅渊颐喜欢看她焦虑的神情。她见过的鬼很多,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鬼。
所有还在人间游荡的鬼身上或多或少都埋着一股怨气,可这只鬼不同,她一身清澈纯真,甚至带着点正气。
曹玢带着一帮人杀到咖啡厅就要动手,游炘念撞到她的桌边,她微笑着悄悄递上她的伞,游炘念一把抓住风驰电掣地将对方一一击倒。
“你看。”傅渊颐对临邛说,“你们这些鬼真的很有趣。”
学会不少现代词语的鬼王不解:“有趣的点在哪里?”
……
“浮鸠之灾?”
柳坤仪一卦算得脸色发白:“你已经找到方筑恶婴了?”
“只不过找到了它的一丝怨气。”
“你要怎么做?”
傅渊颐笑道:“先做一场梦再说。”
……
傅渊颐的回忆大多数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声音。偶尔脑内的浮想构成的画面也多半是黑白的。
在她成年之后的世界里,只有游炘念是活生生的,充满了清甜的色彩。
她的黑发红唇,乌黑的双眼和粉嫩肌肤,像糖果一般滋润着傅渊颐的世界。
多少活着的人虚度光阴,而她却挥洒汗水百折不挠,充满了让人心动的生命力。
傅渊颐遇上了一只鬼,遇上一只只能短暂停留的鬼。
她遇上了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