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正在整军,阿爷在你这里也是在整军?”
“小郎君以为刚刚义父为何痛责我?就是骂我太大手大脚,即便前锋营中尽皆死士,也不该这么败家。如果不是现如今正在战时,我又总算有功,他就要打我的军棍以儆效尤了!”嘴里这么说,阿兹勒脸上却在笑,“所以,我这次不会跟随出征,而是驻守长安。虽说我这里就只剩下了千余人,可接连两战下来,想必长安城上下人等,全都知道我这个人是疯的,要拿下我这千余人,那他们就得准备上万人来填!”
说到这里,见杜幼麟倒吸一口凉气,阿兹勒就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义父,他正在飞龙厩检视马匹。”
飞龙厩在大唐的历史中曾经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武周时期,武后择选宫中善马术的内侍,用飞龙院中饲养的御马,打造了一支内飞龙骑,隶属于飞龙使管辖,而到了开元天宝年间,飞龙使隶属于闲厩使,但更多时候却归宦官调动,比如高力士当年便曾经调动过飞龙甲骑。但在天子西逃的时候,飞龙骑也都跟着去了,如今飞龙厩中虽不能说空空如也,剩下的马却也只有老弱病残了。
阿兹勒把杜幼麟送到这里就悄然退下了。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一处马厩前,杜幼麟只觉得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好容易到了距离父亲背后几步远,他张了张口,却只是低低叫了一声。
“阿爷。”
“幼麟,你知道宫中六厩最盛的时候,有多少马匹?”
这个问题并不在杜幼麟的准备之中,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不确定地答道:“应有数千匹吧?”
“你还是估计得太过保守了,最盛时御马不下万匹,但那是王毛仲在世时的事情了。”
杜士仪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和王毛仲有深仇大恨,而此人固然骄纵,目下无人,手段毒辣,但在养马上头,至少大唐这百多年来,无人能出其右。他最初接掌内外闲厩的时候,甚至把家就安在了闲厩之侧,从喂马的牧草到粟麦,再到马匹,严格把关,于是那些胥吏等等再没有人敢盗卖,又或者以次充好,所以陛下认为能。而在他之后,闲厩马匹的数量和质量就每况愈下了。除却每年骑射表演时那些装门面的,其他也就那么一回事。”
杜士仪这才转过身来,见杜幼麟不解地看着自己,他便笑着问道:“你此次守御长安,功劳不小,裴大夫力荐于你。举贤不避亲,我打算奏你为太仆少卿,兼知内外闲厩使,监牧使,你可愿意?”
要是姜度人在此处,脱口就会问一句,这不是成了养马的?杜幼麟也有些纳闷,没想明白的他下意识地问道:“阿爷,幽燕暂且不提,这些年来,东受降城和云州马市之中换来的马匹不计其数,从未短缺过。是不是因为此番和叛军决战之后,马匹折损必定极大,所以阿爷要重整宫中闲厩以及各地牧监,以防日后军中缺马?”
“说对了一半。”杜士仪对这个幼子极其满意。也许在武艺军略上没有杜广元那样的天分,大局观上也还需要磨练,但有责任担当,愿意为别人着想,关键时刻敢打敢拼,这样的特质着实难得。所以,招手示意杜幼麟再上前一些,他就沉声说道,“而且,我并不是要你当一个空头闲厩使,我要你和阿兹勒二人,把这飞龙骑重新给我练起来!当初则天皇后定的四百人不够,至少得整编出四千之数!”
“啊?”杜幼麟一下子恍然大悟。可想想阿兹勒刚刚才对自己说过,前锋营已经减员四成,他少不得指出了这一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分明胸有成竹。
“此次应你们的号召,全力守御长安的义军,我记得足有上万,正是靠着这些人浴血奋战,这才有了如今这座巍然屹立在渭水之侧的长安城!除却用金银财帛犒赏之外,酬以军职,同样是一条振奋人心的办法。你既然之前都在忙着抚恤死伤,那么,活着的人那里,你难道不去安抚?届时别说是四千人的飞龙骑,只怕六千人八千人的定额也未必用得完!”
尽管杜士仪口中只说是征召此次守城的有功将士进入飞龙骑,但杜幼麟这时候方才真正明白,这同样是为了洗白赤毕带出来的那拨义军!尽管在残酷的攻城战中,这样一批人锐减到了只有五百,可经过了生死磨砺,又忠心耿耿之人,怎能不给一个好安排?
“阿爷放心,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