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开这个话题的时候,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杜士仪,我和你拼了!”
俱力贫贺中骇然回头,见自己的随从亲兵中,一个大汉陡然之间拔刀出鞘冲上前来,他顿时大为后悔,慌忙连声喝止。可是,那人双目血红,面色愤怒,而因为他身处前列,身边同伴措手不及,竟眼睁睁看着他冲上前来。眼见此人距离杜士仪身前不过数步远,举刀下劈势头凌厉,就在这紧要关头,杜士仪身后一个青年敏捷地窜了出来挡在主帅身前,拔刀斜挑,巧妙地将对方手中兵器架住之后,却是整个人猫身撞入了对方怀中。
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别人甚至看不清两人之间的交手,胜负已然奠定。随着一把刀稳稳当当架在了那个大汉的脖子上,杜士仪身后亲兵全数上前护持,俱力贫贺中不禁退后了几步,眼见四周围全都是自己人,他方才立刻解释道:“杜大帅,是我不察,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回纥遗民混了进来,我绝没有任何恶意!”
俱力贫贺中话虽如此说,然而,让他紧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仿佛是打他的脸似的,自己的亲兵倏忽间爆发出了一阵骚乱,须臾就有更多的人朝着杜士仪冲杀了上去。那一刻,纵使他再迟钝,也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自己确实精挑细选了一些回纥人作为亲兵,但总数有限,此次带出来的人中,混进一个两个对杜士仪心怀恨意的人是可能的,可混进十多个,这就绝对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了!那一刻,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和骨力裴罗以及磨延啜父子打交道的情景。
是他贪心不足,被回纥人算计了!
事已至此,俱力贫贺中已经顾不得自己本来打算和杜士仪商谈的各种条件,按照他自己这些年来作为黠戛斯之主和各部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绝不会认为闹得眼下刀兵相见之后,杜士仪还会放过自己。哪怕大唐今后很可能会报复,可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一面在心腹亲卫的保护下往后撤,一面用突厥语大声喝令道:“不要管那么多了,杀上去!”
俱力贫贺中被回纥亲兵的莽撞举动而不得不选择翻脸,而杜士仪这边,阿兹勒在见机极快地保护了主人之后,仆固怀恩亦是反应迅速。此次随行而来的并不是杜士仪的牙兵,而全都是他所属的嫡系兵马,他自然可以轻易如臂使指。看到阿兹勒和几个前锋营将卒架起杜士仪往后飞掠,他当机立断,身先士卒地上马率众朝对方杀了过去。当两边交锋之际,他避开迎面刺来的一刀,随即猛然厉喝了一声。
“杀了这些叛逆!”
主帅一声令下,麾下应声如雷。而杜士仪被阿兹勒等人拖到后头安全地带,见身边须臾聚集了百余牙兵,他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在他的记忆中,黠戛斯和回纥可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回纥战败之后,遗民悉数托庇于黠戛斯,而磨延啜这个一族之主则是下落全无,仿佛和其父骨力裴罗一样凭空消失了。可是,骨力裴罗在长安期间就一直身体欠佳,磨延啜却还正在盛年,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么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人会甘心沉沦。
而黠戛斯收留了回纥这些遗民后,并没有帮助他们复国,而是把人就此吞并,在扩充了实力的同时,也就埋下了相应的隐患。这一次的爆发显然就是铁证!于是,他在赞赏地对阿兹勒点了点头后,随即就沉声吩咐道:“用传信筒吧!”
阿兹勒连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了用油纸包裹的传信筒,解开之后点燃引线,就只见内中一道火光倏然嗖的直冲天空,随即化作了一颗明亮的火星,久久方才落下。
即便仆固怀恩正率军和俱力贫贺中所部激战,可混战之中的两拨人全都没有忽略这一动静。仆固怀恩固然微微色变,原本自恃这是自己家门口的俱力贫贺中更是登时大吃一惊,整张脸一时变成了铁青色。那道火光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杜士仪竟然还有援军!
可事到如今,他就是想退缩也已经无能为力。他所带的固然是黠戛斯精锐中的精锐,而对方显然也是久经战阵,两边厮杀之际,更熟悉地理以及天气的己方竟是占不了丝毫上风。就当他咬牙切齿之际,他只听对面传来了阵阵号角声,他起初还以为杜士仪的援兵已经抵达,可发现仆固怀恩及其兵马竟是缓缓后退,他方才如释重负,慌忙传令下去约束己方兵马,伺机抽身而退。
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他从来就没想要和大唐正面冲突,都是回纥那些养不熟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