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什么东西被剑芒惊到,分开泥土远远游走。冷冰脸色一沉,一股寒意缠上后心,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石山野,不是东海的海面,泥土中游走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好似也不比海中游鱼笨拙多少。
这一剑之后,本该阴魂不散的魔音果然没有再响起来,斛律封寒大喜,终于找到了魔音的源头,此行破围再添了几分成算。
“冷兄弟,厉害!我们咦,你在看什么?”斛律封寒顺着冷冰的目光回头看去,身后密林安安静静,迷雾遍布其间,和方才几人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斛律封寒打了个寒颤,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后林中还是那副模样,迷雾飘飘洒洒,如丝如带,不知道是吞噬还是掩盖了之前几人来过的痕迹,自然也没了李落和黑衣侏儒踪影。
壤驷阙惊呼一声,从身后李落遥遥传音,到冷冰逼走魔音,众人再回头,前后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工夫,便是这须臾弹指的光景,身后李落二人便不知所踪,而那些异鬼倒是还在,冷眼旁观。
冷冰厉喝一声,不顾一切的从原路冲了上去,异鬼似乎没有阻拦,等冷冰回了原处,这便才将三人又围了起来。冷冰凝神望去,哪里还有李落的踪影,就连那些异鬼的残肢也不见了,山还是山,树也还是树,只有地上新翻的土石还残留着少许证据,如若不然,只看眼前诸物,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事只是黄粱一梦。
冷冰面罩寒霜,握剑的手竟在轻微发抖,斛律封寒望着四下雾中窥视聚集的异鬼,吐了一口气,自艾自怜的忖道:这回是真的完了随即一振,朗笑一声,道:“我挡着它们,你们快找。”说罢,斛律封寒再无哀怨神色,横刀在手,将冷冰和壤驷阙挡在身后。看着渐渐靠拢过来的异鬼,斛律封寒竟有工夫出神,今日之前,只怕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南人皇子而死,时也命也,也算有趣。
无处可找,眼前林间方圆之地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人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地底,冷冰搬开地上的石块和树根,却哪里还有李落和黑衣侏儒的踪迹。壤驷阙跪在地上,那把短刀被壤驷阙当成了锄头,泥土飞溅,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冷冰和壤驷阙开始搜寻地底的时候,林中异鬼也不再冷眼旁观,慢慢的围上前来。斛律封寒长笑一声,纵身迎了上去,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莫论草海大甘,地北天南,若为同行,大丈夫当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斛律封寒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刀,冷冰从来都是冷漠寡言,壤驷阙梨花带雨,还是李落洒脱些,合自己的性子,这一次没有李落在身旁不时闲谈几句,倒是真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李落在地底过的还好,嘿。
土石松软,但要翻找一遍也是不易,时辰拖的越久,只怕李落和黑衣侏儒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小。壤驷阙心无外物,拼命的想从地底找出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只可惜事与愿违,李落和黑衣侏儒就好像那些先前进山的草海将士,再无踪影可寻了。
壤驷阙全神贯注的盯着地面,不理会林中情形,不知不觉离斛律封寒越来越远,离异鬼却只剩下半步之遥。斛律封寒挑飞一只异鬼,眼角瞥见壤驷阙的处境,微微一惊,这女人真是放心的很,莫非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不成。想归想,救还是要救,先不说此番五人同生共死,就说壤驷阙与相柳儿交情甚笃,若是自己下山,把壤驷阙丢在山上,斛律封寒琢磨着到时候恐怕师尊出马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
斛律封寒一脚踢翻一只异鬼,借力飞身闪到壤驷阙身后,手起刀落,将两只靠近壤驷阙的异鬼斩断。壤驷阙头也没抬,还在仔细的找着地上的线索,忽地脸颊一热,壤驷阙伸手一摸,黏黏的,带点温热。壤驷阙这才抬头,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斛律封寒,略显错愕,道:“你受伤了?”
斛律封寒朗笑一声,回头看了壤驷阙一眼,不瞧还好,瞧过之后忍不住一乐,笑道:“壤驷姑娘,你还是小心些,你这个模样,可是不比这些玩意好看多少,小心我收不住刀,把你当成它们。”
壤驷阙没好气的白了斛律封寒一眼,大概也猜到现在自己的模样应该狼狈的很,灰头土脸,的确不会比异鬼好看多少。斛律封寒大发神威,将众多异鬼扫出丈许之外,势不可挡,不过壤驷阙也知道这只是强弩之末,不能久持。
壤驷阙环目四顾,斛律封寒慷慨而战,面无惧色,笑语如昔,似这眼前林中异鬼,山间迷雾就是那些琼肴佳酿,饮一口独醉,笑一声自在。那个南人的剑客却还是冷冷冰冰的模样,当年在盟城初见的时候就是那样,转瞬经年,却还是没改过,面冷心热,成天装出这个模样,不累么?壤驷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蹭的脸上更脏了,脆声喝道:“走吧,不找了。”
冷冰怒吼一声,握剑的手青筋盘结。斛律封寒喘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叹了一口气,笑道:“冷兄弟,你们那王爷害人不浅啊,这会想走也走不了,帮帮忙,你我二人送壤驷阙姑娘破围如何?”
冷冰脸沉似水,想也没想,断喝一声:“好!”
“爽快,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斛律封寒大笑。
冷冰一怔,少见的向外人点了点头,神色稍暖。壤驷阙怔怔无语,莫非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境地了么。冷冰仗剑而立,清喝一声:“我若不死,必会再来鹿野那伽,你等着我。”说罢,望向斛律封寒和壤驷阙,道,“走,送她出去。”
斛律封寒大笑,也不废话,眼中厉芒如电,分辨林中异鬼稀少的破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