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才淡淡地说道:“走吧,速度加快一点,赶紧到庄子上,少爷好休息。”
朱宏哪里会不明白,这一路的速度如果加快,那么,被拴在马后的那几个家伙一定会吃尽苦头,因为人腿本来就跑不过马腿,再加上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人肯定会变成一串滚地葫芦,最后摔倒在地被一路拖行,皮开肉绽是轻的,皮开骨裂那才是最可能的。
然而,他怎么也不可能为这几个剪径者求情说话,毕竟如果按照律例,这些家伙都已经不再是普通贼人的范畴,而要归之为盗!盗案不比窃案,衙门判下来,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绞刑,哪怕不是立决,最后不是苦役终身,就是流放三千里。
而盗案的元凶被苦主当场拿获之后,在解官途中死伤……这算是正常损耗,而在对付盗贼的时候将人格杀,这完全是正当防卫。别说官府,就连言官也无权置喙。毕竟,他们还缴获了一些粗制滥造的弓箭和朴刀之类的兵器,足以作为证据,让这些家伙把牢底坐穿。
话虽如此,当真正重新开始赶路之后,发现阿六那速度虽说比之前稍快,却依旧也不过停留在策马小跑这种程度,朱宏就不禁在心里暗叹,阿六到底面冷心热,不至于草菅人命——哪怕是几个盗贼的命。
他却不知道,阿六一面前行,一面在不时打量张寿所在的那辆车,心里盘算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这段夜路走得又快又平稳,不要把马车中正在酣睡的张寿吵醒。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路行车的速度始终被阿六压在一个相对平缓,比来时稍慢的速度。
即便如此,被拴在马后拖行的那几个盗贼仍然是苦头吃足,其中体弱的人早早就跑不动跌倒在地任由马匹脱行,也有身体勉强还算强壮的,勉强发力跟一段时间,却又被跌倒拖行一段,随即又在减速时奋力爬起身追上,生怕自己会被这么一路活活拖死……
当最终听到前方一个声音说已经到了时,苦苦挣扎的小蟊贼们固然是松了一口气,来回冷风吹了一路的护卫们也都如释重负。回程时原定的轮换也因为遇到劫道而终止,现如今他们也是从头到脚哪都冷,只希望庄子上得到消息,做好了从热水到床铺的万全准备。
然而,当看到庄子那院门上赫然挂着两盏巨大而明亮的气死风灯时,朱宏就知道,自己是不用担心了。果然,门上似乎是听到了他们这车马的响动,很快就有人出来询问,等到他表明身份,又拿出了信物腰牌之后,里头立刻骚动了起来。
顷刻之间,大门敞开,匆匆迎出来的几个汉子,有人上前牵马,有人绕到后头解下马匹上拴着的绳索,手脚麻利地把一个个小蟊贼给捆了起来,没有一个多问是非的。
而面对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丁,阿六自然也就不再担心马匹和其他人如何照料的问题,径直来到了张寿那辆马车前。一如最初那样打开车门,掀开车帘,他就看见里头张寿仍旧睡得正香,一点都没有因为外头动静而醒来的意思。
见此情景,他想了想就伸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又使劲搓了搓,这才悄然钻上车去,伸手在张寿额头上探了一探。果然,虽说他已经暖了暖手,张寿仍旧是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嗯,到家了?怎么这么冷……”
阿六无奈地对着明显还有些起床气的张寿叹了一口气,随即就加重了语气说:“少爷,这是少夫人的庄子,我们已经到了。”你这一路都在睡,也太没有警醒之心了吧。
虽然后一句话阿六没说出口,但张寿和人相处那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他怔了怔仔细一想,这才想了起来,当下就打了个呵欠:“有你还有其他人在,我警醒有什么用?就算发生事情,我是打得过别人,还是跑得过别人?我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一旁带着庄头过来的朱宏听到这类似于自己之前所言的话,顿时会心一笑。而他上前之后,刚刚对张寿引荐了那个曾经供事于赵国公府,现在也等同于和朱莹一同陪嫁了过来的庄头,却不想人满脸堆笑地行过礼后,就说出了一番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大晚上的,没想到先是大小姐赶了过来,然后姑爷也到了,虽说事先有人来通报过这事儿,但小的还真是觉得好似做梦一般!”
“莹莹居然也在这?”
“大小姐来了?”
张寿和阿六几乎同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等得到了那庄头肯定的答复之后,主仆俩不约而同地去看朱宏,结果就看到了一张货真价实的苦瓜脸:“公子,六哥,我真的不知道少夫人也来了。少夫人之前一个字都没透露过,还有这该死的家伙,他竟也是对我只字不提。”
那庄头这才意识到自家大小姐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而再品品朱宏对张寿的称呼,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最大的错误,连忙跟着改口,顺便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小的还以为宏爷您知道,更以为公子也知道。少夫人早就歇下了,我们还不敢去惊动她……”
朱莹如果真的已经赶到了,别看这是大半夜,人会好好歇息才怪!张寿拍了拍脑袋,突然睡意全无。他也懒得听那么多解释,直截了当地打断道:“莹莹眼下人在哪?带我过去!”
而阿六在跟上去之前,却突然停下步子,对朱宏低低嘱咐了两句,把那一串小蟊贼的处理交托了出去,这才匆匆转身去追张寿。对于他来说,确定那庄头没有打诳语,朱莹确实是过来了,这比那些劫道的家伙要重要得多。
于是,当在半道上看见了裹着厚厚一件大氅,一阵风似的匆匆出来的朱莹时,少年立刻毫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尤其是看到朱莹笑吟吟地直接投入了张寿怀中,他更是一把拎起了那个煞风景的庄头,恰是扭头就走。然而,那银铃一般的笑声,却依旧钻入了他的耳畔。
“阿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和娘早就说好,然后特地到这里等你!”
“与其说惊喜,还不如说惊吓!莹莹,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就不能好好在家里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