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都这么说。”高务观道,“藩王宴请,都是请江陵相居首座。”
“啊?!”房尧第大惊,“这不是皇上出巡的规制吗?喔呀,江陵相越分了,危矣!”
“目今天下,都在江陵相掌握中,部院大臣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他怕啥?听说连皇上也惧江陵相三分嘞!”高务观慨叹道,“三伯适才说有话要对江陵相说,千万别说出什么逆耳之言,忤了江陵相啊!”
“不会。”房尧第自信地说,“玄翁胸襟开阔,非常人可比。他又甚重情,对先帝、对江陵相,凡事倶把一个情字摆在首位,不的,他也不会落此下场。”
高务观拉着房尧第走到院子东南角的一个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低声道:“听说无论是官场还是读书人,对江陵相倶甚厌恶,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勤于国政,国库充盈,海内晏安,他当国这六、七年,委实是国朝少有的强盛时期。”
“还不都是玄翁打下的底子!”房尧第一撇嘴道,“其一,若不是玄翁独主与北虏封贡互市,达成和平,以边贸取代战争;又用张学颜抚辽东,殷正茂督两广,捷报频传,打下底子,哪里会有海内晏安之势?又哪会有国库充盈之局?其二,江陵相当国,还是靠张四维、王崇古、殷正茂、张学颜、潘季驯、吴兑、梁梦龙、张佳胤、申时行、马自强这些人帮衬,历数朝廷栋梁,几乎都是当年玄翁赏识拔擢的。若说江陵相有甚高明的话,就是手腕儿了得,无论是正赋还是历年积欠,必照数强征,不的,就摘州县长的乌纱帽,国库能不充盈吗?骚动海内,鸡飞狗跳,不恤民生,不恤公议,焉能持久?我看,他已处危地矣!”
“这么说,江陵相与三伯当国施政,还是有异同?”高务观又问。
“张四维与玄翁、江陵相皆有交情,他投玄翁书中多次讲过,玄翁与江陵相格局、识见、作用不同,可谓灼见!”房尧第解释道,“江陵相学的是太祖高皇帝,崇尚俭与严,孜孜于充盈国库而已;可玄翁认为,目今与太祖时代大不同,当与时俱迁,据实定策。比如,江陵相严海禁、弃海运,玄翁扼腕叹息!兵部建梯队储才、刑官久任、重用理财官等等,都给改回去了,更不要说玄翁欲做未来得及做的改制,如州县长选任、阁臣选任及为宗室立一代章程之事了。若玄翁当国十年,大明的局面,必为之一新!江陵相虽说有本事充盈国库,可他的手腕,别人学不来,他那套法子,不可持续,一旦他去国,我担心局面不可收拾。”说着,他仰天一叹,“仅此,二人之高下立判矣!”似乎怕有人与他争辩,又快言快语道,“再说,玄翁守贫,律己甚严;江陵相则反之,他的那些事,国中传遍了。就说这回他坐的那顶轿子,要是玄翁看见了,不知该怎么想呢!”
“子象,子象——”屋里传来高拱的呼唤声,高务观急忙跑过去。
“你给算算日子,叔大何日可到?”高拱问。
“三伯,你老人家安心养病吧,何必这么着急。”高务观一笑道。
“我、我怕等不到了。”高拱戚然道,说着,两行泪水淌了出来。高务观忙拿过手巾,上前为他擦拭,边嗔怪道,“三伯,你老人家不要多想,在朝时辛劳不说,罢官回来也没闲着,著书立说,时下就安心养病吧!”
此后的几天里,高拱见人就问:“叔大何时到?”起初,房尧第或高务观还回应他,看他天天都是念叨这句话,慢慢的,也就支吾一声而已。
“叔大何时来?”这句话,成了高拱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