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沉寂下来。
长泽城西北角,元约怒睁着双目,胸膛、脖子、四肢上中了三十余支箭,右手犹自紧握着剑,血顺着弩箭的沟槽,及箭矢的鹅翎汩汩而出,已然流成了洼,四周他的族人和亲兵,互相抱着,环绕着元约挤作一团,尸体交叠着武器,有的被枪矛戳死,有的被箭射死,有的......再往外看,方圆百步内,枕籍堆满了党项人的尸身,几乎堆起来有城墙一半的高度,全都是奋斗而死,无一投降。
战后,高崇文下令自军营里调来五十辆犊车来拉党项的尸体,来来去去拉了七八趟,才算是完结,除去元约和一些酋帅的首级给割下请功外,其他的全都扔入城侧的壕沟里,掘土集中掩埋掉了。而长泽监的西北两段城墙,原本夯土的赤黄色,被血浸泡为赤色,风吹雨淋,非但不能取色,反倒越来越深,唐军戍卒只能将其毁掉,重新烧土修筑。
长泽城陷落后,市泽原战场上,元晖的队伍依旧突破不了义宁军的战陈。
元晖是越打心里越没底,只能鸣金退兵,全军往乌延城退却。
义宁军遣送出三个营,死死咬住元晖的骑兵,其他大队步卒则变换队形,似乎还有余裕,准备和其他唐军会师,一副来攻乌延的模样。
此战,元晖的斗志都被粉碎掉了。
惶惶然败退时,元晖开始产生狂乱的迷信猜想:他甚至认为,平夏部本来这个名字就是不吉的,他又取了个叫“夏”的国号,平夏,平夏,岂不是夏国被平的意思?怪不得,一败再败,一路丢了柳泊岭、石岭,马上就只能剩下座统万城。
到了这天黄昏,筋疲力尽且伤亡惨重的平夏党项们,骑着马退到乌延城下,准备立栅休整。
依旧没有消散的雾气里,尾随元晖而来的那义宁军三个营,也左中右三翼分开,遥遥监控着乌延城。
区区千多名唐兵,居然如此嚣张,相距千余步开外,在万余党项前毫不畏惧地列阵。
可元晖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所有人下马,和乌延城的守兵一道,开始喂食战马,烧煮食物——青天子惆怅地望着西面漠漠荒原,和湮没在雾中的长泽城,那边迄今也没传来任何消息,他叔父和所有城兵,想必已凶多吉少。
白于山的中道,南口是芦子关,北口就是乌延城,南北穿过大约也就九十里,哪怕是唐政府的驿马,走一日半便也能从南到北。
此外,乌延—奈王井,更是统万城西侧的门户所在,元晖决意要死守此处,不能让唐军轻易夺下,不然整个夏人便没有回旋生存的空间了。
夜幕降临时,整个乌延城四面,山麓和旷野全都被白茫茫的雪雾给吞没,可见度很低。城头的夏国士兵将燃着油膏的火盆,用绳索吊住,悬在城墙半腰处,才把城内外照亮,垛口后夏人的猎犬扒在砖石上,汪汪汪吠叫着,给人紧张不安的感觉。
乌延城很小,元晖就让大部分骑兵在城墙和木栅间的地带休憩,这对习惯在沙漠、草野里游牧的夏人而言,并没有什么。
然而,很快在大雾里,传来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