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穿了,不过是这孩子不想让您一直对他视而不见,所以故意闹些事情出来,想让您瞧见他罢了,少年心性,想事情总是简单了些,却不知如此一来,更令陛下对他厌烦,可到底他的心是好的呀……”
“若是臣妾没记错的话,这两年多下来,陛下见他的次数,比那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听完这番话,朱翊钧亦是神色复杂,他的确是未曾想过,这其中竟还有如此繁复的关节,只觉得这孩子本就出身低贱,还不知上进,屡屡冒犯于他,着实可恨。
如今想来,若是他继续如以前那般战战兢兢侍奉于自己,自己便会满意吗?怕是不会的,自己只会觉得,他连见自己一面都怕,如何负的起太子大任!
“纵然如此,他也不该如此屡屡冒犯朕……”
朱翊钧心中虽已有缓和之意,但是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在他身上吃的闷亏,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闷声说道,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口气已经不知不觉的缓和下来。
“陛下,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纵使是寻常百姓之家,父子之间也总是磕磕绊绊,但岂能因此断定儿子便不孝顺吗?”
“那日宫中大火,臣妾虽昏倒,可却也听得宫人们说了,洛儿出了乾清宫之后再度冲入火海,只为救皇父,那日的紧急情形下,哪有时间思虑什么利益得失,无非是出于一片赤诚孝心,下意识而为罢了,如此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一片孝心吗?”
“何况陛下能因臣妾冒死报信而感动至深,为何骨肉至亲,却不能释怀这些区区小事呢?”
王皇后盯着朱翊钧的眼睛,诚恳的说道。
后者顿时沉默下来,闭上眼睛,神色复杂的很,心中缓缓浮现起当日大火的情景,那奋不顾身冲进来的身影,和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终是令得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是否都做错了……
闭上眼睛,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在心头划过,最终皆变成一声低低的叹息,半晌,朱翊钧睁开眼睛道。
“明日……去寿王府将恭妃接回来吧!洛儿大了,该有自己的府邸,她住在那里,总不大妥当,这宫里,现如今也没有再能害他们母子之人了……”
王皇后顿时一喜,道。
“臣妾遵旨!”
恰逢此时,一个小内侍进来禀道。
“陛下,内阁大学士王锡爵求见!”
“宣!”
朱翊钧收起脸上的复杂神色,整了整衣衫,道。
王皇后则是福了一福,带着人转回了后殿当中。
片刻之后,内阁首辅王锡爵大步走进殿中,他背后还跟着两个内侍,怀中皆抱着一摞奏疏。
“陛下,这是今日朝臣晋呈的奏疏,大多是议论郑氏之事,也有不少是请立国本之疏,请陛下御览!”
“元辅坐吧!”
朱翊钧挥了挥手,两个小内侍将手中的奏疏恭敬的放在案上,也替王锡爵赐了座。
“谢陛下!”
王锡爵依言坐下,心中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今日皇帝的情绪不大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将这种怪异之感逐出脑中,他今天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