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白玉莲带着一腔怨气,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屋后,她将丫鬟都赶了出去,独自躺在床榻上沉思。
说真的,她并没有怕过李雪茹。
虽然李雪茹先她一步当了世子妃,但她比李雪茹年轻,比李雪茹美,又有安王妃做依靠,齐融又对她有意。所谓新人胜旧人,真真占尽了优势。
不曾想,李雪茹赌气跑了,来了个难缠得要命的小丫头。
偏偏那丫头不顾脸面,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又有天大的靠山,纵然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也没有人会管的,反而不得不让她三分。
旁的都罢了,最让她心惊的,是李蕾儿说,若是齐融执意要纳妾,就要去皇上面前进言,让皇上夺了齐融的世子位,转而传给齐漫海。
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白玉莲所有的绮念,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罢了,罢了,人是不能跟命争的,这齐融,绝非她的良配。
凭她的姿色,若是努力一番,还是能有好前程的。
放弃齐融,另谋高就吧。
心思转了一转,白玉莲叹了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旋即,她咬着朱唇,另有个念头慢慢浮上心头。齐融自然是要舍弃的,但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罢休。
李蕾儿百般折辱她,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呢?她要去见齐融,告诉齐融李蕾儿说的话,然后含泪告诉齐融,为了他的前程着想,她不能嫁给他当妾了,让他以后多保重。
素来,男人最恨被人威胁,尤其是齐融这样的贵公子,更是无法承受妻室娘家赤裸裸的要挟。
白玉莲深信,自己只要将真相告知,齐融必定会动怒,跟李雪茹必定会闹得更僵。
倘若她表现得凄婉欲绝,表现出恋慕齐融却不得不割舍的样子,齐融心中,说不定一辈子都会有她的影子。
如此,他跟李雪茹,更是会渐行渐远,说不定还会和离呢。
那场面,自然是她喜闻乐见的。
白玉莲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合眼睡了两个时辰,方才起身。
她打叠起精神,连忙叫人打水沐浴,打算将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到齐融面前,冲淡今天清晨的不堪印象。
等沐浴出来,将头发拧干,细细地梳了,这才让丫鬟打开衣柜,开始挑衣服。
白玉莲凝神看了一遍,见里面有一件月白色滚雪细纱暗绣水莲长裙,不由得眼睛一亮。
向来齐融下了衙门,回府来时,多半是日暮时分。
她与齐融的初见,正是那时辰,她穿的,也是这件衣裳。当时,齐融都看呆了,简直惊为天人。
如今,她穿着同样的衣服前往,微风一吹,飘然若仙,还怕不能将齐融的魂魄勾出来吗?
白玉莲越想,心里越觉得美妙,遂选定了衣裳穿好,抹脂涂粉点绛唇,头上的发髻却弃繁就简,只松松挽起,以一只金镶玉荷叶钗簪住,显得格外素雅别致。
等穿戴好之后,白玉莲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恍若仙子一般,脸上遂带了几分自得。
一旁的贴身侍女银杏忙奉承道:“小姐这模样、这身姿、这打扮,说是九天玄女下凡都有人信的。”
白玉莲越发得意,估摸着时辰,扶着银杏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她来安王府已经有十多天了,地形已经摸得清清楚楚,遂去了齐融回住处必须经过的悦心亭,安然坐着等候。
一时去了后,不曾想天色越来越晚,各处的丫鬟婆子纷纷都回了院子,齐融却踪影全无。
白玉莲等得心焦,却不肯放弃,死死咬着唇翘首以待。齐融今儿个清晨见识了白玉莲卸了妆的模样,惊骇之余,如梦游一般去寻李雪茹。
等去了静安县,见到一个不吵不闹、冷淡疏离的李雪茹,齐融心底越发迷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心里有事,他让小厮告了假,寻了同僚,在酒楼喝了大半天酒,方才各自散了。
回府时,已经是初更时分。
他院中的通房倒是乖觉的,早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去二门处守着,等着迎接他回院子。
见他喝得半醉归来,两个小丫头忙上来迎接,提着玻璃盏的灯笼在前面走,好给他照亮。
此时后院一片寂静,三人走了一阵,齐融因为心里有事,一直低着头,倒是有几分失魂落魄之意。
忽然,从花木后面传来一声幽怨的轻叹,打破了满园的寂静。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皆面露惊恐神色,不敢再往前走了。
齐融倒是没留意到这声响,见两个丫头驻足不前,心底十分不悦,皱眉道:“你们搞什么鬼?”
他这话音量有些高,传进了白玉莲耳中。
白玉莲正为他迟迟不归而焦躁叹息,如今听得人来了,心中暗喜,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开始低低呜咽起来。
静寂的夜,女子的哭声,夹杂着清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显得格外瘆人。
饶是齐融一个大男人,遇上这种事也不由地觉得头皮发麻,惊出一声冷汗,更别提那两个小丫鬟了,连魂都要吓掉了。
齐融到底比丫头胆子大一些,只惊骇了一瞬,就冷笑一声,随手接过一个小丫头手里的灯笼往前走,打算一探究竟。
两个丫鬟见状,只得也咬着牙,追了上来。
三人转了个弯,就见悦心亭里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朦胧月光下,也看不清脸面,认不出是谁,只瞧得出她身姿婀娜,立在那里似哭似叹,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一阵细风吹过,那女子没束好的头发随风飘舞,把脸盖住了大半。
站在齐融左边的丫鬟本来天生就胆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骇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玻璃盏灯笼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人更是惨,腿上发软直接摔倒在地,嘴里还不忘哭喊一句:“鬼啊!”
白玉莲正自顾自怜垂头落泪,等着齐融过来怜惜,不曾想齐融还没进亭子,就有小丫头大喊“鬼啊”,把她辛苦营造的氛围都打破了。
白玉莲气个半死,装作这才知道齐融过来了一般,慢慢抬起头来,含着一包眼泪看向齐融。
那丫头看见“女鬼”徐徐抬头,更吓得爬不起来,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世子爷,救命!”
齐融脸都气绿了,就着亭子里昏暗的亮光,这才看清是白玉莲。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怒喝道:“白日里就像个鬼,如今三更半夜的,还装神弄鬼,你这贱人想做什么?”
白玉莲含着泪,惊愕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的反应和自己预估的相差如此之大。
齐融见她呆呆怔怔,呆板得不成样子,脑海里涌现出今日清晨她卸了妆的模样。
之前瞧着她的脸,只觉得完美无瑕,如莲花初绽一般。
如今,却是知道了,她这脸上,脂粉刷了不知多少层。
齐融越发觉得腻歪,只觉得自己猪油蒙了心,竟为了这么个货色,跟李雪茹闹得不可开交。
满腹的怒气涌上来,他冷哼一声,愤怒的道:“你守在我回屋必经之路上,是想勾搭我吗?贱人,你以后少到我跟前弄鬼,要发骚发浪寻别人去。”
白玉莲做梦都没想到他不但不怜惜自己,还说出这番话来,如遭雷击一般。
心念电转,她觉得,定然是因为齐融觉得她没上妆的样子太恶心了,这才变了态度。
她在心底诅咒了蕾儿两句,死死咬着唇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道:“表哥误会了,玉莲岂会有歪心?玉莲出来散步,见月朗星稀的,想起与表哥初见时的场景,心里苦闷,这才感怀落泪。”
齐融不为所动,冷笑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以后离我远一些。”说着一拂衣袖,转身要走。
白玉莲身子晃了一晃,忙出声喊住他,咬着唇道:“表哥,我知道今天李郡主折腾了一场,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但我有话不得不告诉你。你知道吗?李郡主今儿个可威风了……”
她滔滔不绝,将蕾儿今天早上那番“若纳妾,世子之位就不保”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含着一包眼泪道:“表哥,姨母有意让我嫁你为妾,我心悦你,也是十分情愿的。如今,李郡主起了这样的念头,为了你着想,以后我再不能跟你来往了。”
齐融斜睨她一眼,露出讽刺的笑容:“得了吧,你哪里是为了我,你是怕我失去世子之位,怕没法儿从我身上得到荣华富贵吧?”
他并不蠢,知道白玉莲姿容绝美,肯屈居人下,肯做妾,是看重他的身份。
道理他明白,但之前他觉得白玉莲处处都好,十分心动,并不介意她以他身份为先。
如今瞧见了白玉莲的真面目,又在李雪茹那里受了冷待,他满心后悔不该为了白玉莲,跟李雪茹闹得不可开交,看白玉莲就不顺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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