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打量着王朴:盔甲是新打制的,擦拭得一尘不染,披着的猩红披风也是簇新的,腰间的佩剑刀柄上花纹是鎏金的,中间还镶嵌着一个浑圆的珍珠,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是高大壮实,比矮小的蒙古马高出一头,但是看不出是哪个名贵品种。这哪是打仗的武将,活脱脱一个勋贵家的公子哥出行打猎。
他迟疑着问:“看王总兵不像缺钱的人,怎么还指望着朝廷那点银子呢?”
王朴见他打量自己的行头,笑着解释:“这只是装点门面而已。大同那地方穷得很,没地方捞银子。伯出手阔绰,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这么赚钱,有机会拉兄弟一把,让兄弟我也跟着喝点肉汤?”
夏天南心中腹诽,与保定总兵刘国柱相比,这位根本不像个武将,倒像个商人。这样的人居然能镇守大同那样的重镇,多半是用银子买来的前程,可见朝廷官场腐坏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很客气:“王总兵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为朝廷剿贼尽一份绵薄之力,竭尽所能,并没有做什么赚钱的买卖……”
王朴显然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不过对于这位大金主,他是不会放弃拉拢关系的机会的。
“夏总兵说要借道进城,王某绝无二话,但是此处做主的不是我,而是张督师和梁制台,必须得到他们二位的同意才行。”
“张督师?梁制台?”
“就是兵部正堂张公凤翼,还有宣大总督梁公廷栋。”
大军的中军营帐。
张凤翼手哆嗦着将一服中药送入口中,再喝口温水吞下。旁边一位心腹书吏忧心忡忡地劝道:“部堂,服用大黄过量,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张凤翼目光呆滞,回答道:“本官自请督师,可是眼见鞑子连克十余州县,却无能为力,回京之后,说不得要领西市菜市口那一刀,身败名裂,还不如死在城外一了百了……”
阿济格连战连捷,攻克城池无数,俘获大量百姓和牲畜,但张凤翼怯战,不敢正面为敌,心中也知道回到京师必定遭受弹劾,以皇帝的性子一定会砍了自己脑袋,还不如死在督师期间,到时候朝廷追究责任,肯定不会跟自己这个死人为难,而且这样不但能保全自己的家人,自己也能在后世留一个美名。这样死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时门口来报,宣大总督梁廷栋来访。
梁廷栋是张凤翼的前任,当过一年的兵部尚书,后来因为品行不端遭受弹劾丢掉了职位,几年后才起复就任宣大总督。他随同张凤翼一同统帅勤王大军,同样是不敢出战,两人算得上同病相怜。
他一进帐,就惊慌失措地说:“伯起,探子来报,鞑子大军已经离开了顺义,不日就要达到通州,经过京师时,不就和咱们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凤翼看了看梁廷栋的脸色,也是面黄肌瘦,和自己一模一样,据说对方和自己一样,每日服食大黄,只求速死。当下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办法?唯有一死尔……”